近來台灣「史上最大規模的區段徵收計畫」,桃園航空城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一口氣要徵收三千多公頃土地,兩萬多人得被迫遷移,引起極大反彈。不少學者都說,全世界大概只剩台灣還有區段徵收,因為若是為了公共事業的需要,徵收設施要用到的地即可,也就是一般徵收。但台灣日漸浮濫的區段徵收,是劃定一個範圍,裡頭的土地全部徵收,因此不斷被質疑是徵收人民的地,給財團開發,不符合公平正義。而就算只是一般徵收,政府一定要動用到嗎,又是另一個問題了。日本的國土面積大約是台灣的十倍大,但從圖表可以看到,日本全國自2001至2008年核定的土地徵收案件有1224件,但台灣卻有5144件,是日本五倍之多,而台灣這個數字還只是一般徵收的數量。這兩週我們就要帶大家到日本,關注一場持續了近半個世紀的反徵收運動。成田機場是日本最大機場,一年起降數超過21萬次、旅客3340萬人次以上,但其實現在的規模,比剛開始的規畫小得多,經費也花了原訂的十倍以上,還無法完成。40多年前為了興建機場,日本政府強制徵收土地,民間的反徵收運動,至今仍未平息,而機場內現在仍有兩戶農民不肯搬走,而且多筆土地為民間所擁有。其中一位反成田機場徵收運動者荻原進,是組織核心幹部,就在我們記者採訪後十天,荻原進於去年12月21日,因為心肌梗塞過世,享年69。他因為家裡一半的農地將被徵收,二十出頭便開始投入反對運動,被警方逮捕過四次,他的一生也幾乎和反成田機場運動劃上等號,這週就一起來了解反成田機場的抗爭史。<打倒三里塚機場>
<粉碎三里塚機場>

機動警察車在前開路,後面還跟著一大群,隨身攜帶警棍盾牌、頭盔的鎮暴警察,路旁也有一群,戴鴨舌帽、口罩的便衣警察,記錄抗議民眾的一言一行,天上還盤旋著直升機,隨時監控地面上是否有任何風吹草動。多年來,每年春、秋兩季,日本成田機場旁,都會有這麼一場抗議行動。

<不要趕走東峰區居民>

在優勢警力的戒備下,抗議隊伍井然有序,邊走邊喊著口號,拐個彎,隊伍走入兩邊都是高聳圍籬,荒煙蔓草的死巷,巷底臨成田機場跑道,隨時可見飛機降落。這條巷子叫做開拓路,二戰後,日本政府獎勵墾拓時闢建,原本是墾民來往於田間的道路,如今農田成了機場跑道,開拓路也沒了功用。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熱田派成員 山崎宏]
這原本是通到稻田的道路,盡頭就是水稻田,因為當初沒有被劃為強制徵收,所以被留了下來。(為何進到這裡面來呼口號,是因為有象徵意義嗎?)是的。

短短一個小時的抗議遊行活動,準時而平靜地結束,活動結束後,一台小發財車停在集會現場,民眾就圍繞在車旁,選購一些蔬菜,賣菜的農民叫石井紀子,她也是反成田機場徵收的,拒遷戶之一。

[三里塚拒遷戶
石井紀子]
其實三里塚抗爭還沒結束,這裡還是有人居住,問題也還沒解決,所以到現在,群眾才會持續同樣的抗爭。我也在這裡務農,所以今天也來參與抗爭行動。

這場持續了近半世紀的,三里塚抗爭行動,起始於1966年,日本政府的一個突然決定。

[成田國際空港株式會社
地域共生部主管 宮﨑英博]
伴隨日本戰後高度經濟成長,原有的羽田機場不敷使用,首先提出計畫,必須興建新的國際機場。

1966年7月4日,日本內閣會議決定,在東京都旁的,千葉縣成田市三里塚地區,興建一座新東京國際機場,也就是現在的成田國際機場。

[成田國際空港株式會社
地域共生部主管 宮﨑英博]
首先是提出興建新機場的計畫,應該蓋在哪裡呢,提出了幾個預定地,在這之中各地有反對運動,其中,在成田三里塚興建的計畫,迅速被提出。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事務局長 北原鉱治]
政府單位的人,完全沒和居民做過協商。因此,「國民不在」這個詞,便流傳至今。

所謂「國民不在」,就是說政策擬定前,沒有讓國民參與就決定了,尤其此計畫牽涉到670公頃民地,影響325戶農民,三里塚當地居民對此決定,既錯愕又憤怒,他們成立了,「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四處陳情抗議,今年已91高齡,也是反對同盟,第二任事務局長的北原鉱治回憶說,當時上自日本天皇,國土運輸省,下至地方縣市政府,面對農民上百次的抗議陳情,都只回應,知道農民的心聲了,但希望農民能體諒與接受。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事務局長 北原鉱治]
(天皇回覆)因為機場是國家所需要的,我必須要把御料牧場賣給國家,你們也要多多理解,這個機場的必要性。

由於成田機場所規畫的,第一條跑道用地,絕大部分位於,天皇所有的御料牧場,也因此,三里塚農民上書天皇,希望天皇能夠拒絕,然而天皇卻很快地,答應把土地賣給政府,在關場儀式中,當時是反對同盟,青年行動隊隊長的荻原進,衝入會場抗議,遭到警方拘捕,自此,被警方逮捕,對三里塚農民來說,猶如家常便飯。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事務局次長 荻原進]
第一次(被抓)是御料牧場那次,當初要把它關閉,遷移到櫪木縣,就舉辦了關場典禮。為了阻止那場典禮,帶著青年行動隊,衝進御料牧場,那是第一次被抓。

[三里塚拒遷戶
平野靖識]
其實看守所裡互相都不能講話,但因為有小窗戶,就會打招呼聊幾句,看誰又被抓進來了,但是一講話,看守所的警察就會來制止,要我們安靜,要我們反省。

為了阻止機場興建,農民紛紛放下農事,站在農田,馬路上,政府機關前抗議,試圖阻擋機場公司進行測量等工作,許多人因此被捕。但農民的不滿,也獲得更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前來聲援,來自靜岡的平野靖識,及東京的石井紀子,就是其中一員,他們大學時,便來到成田參加反對運動,而聲援者更在成田機場預定地,四處興建了「團結小屋」,做為抗爭據點。

[三里塚拒遷戶
石井紀子]
那是相當大的社會問題,當時出現了許多社會問題,有感於此的學生們更奔走各地。我也是在這些紛擾的社會問題中,離鄉背井來到三里塚工作的其中一名。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熱田派成員 山崎宏]
支援的勞動者學生,日常生活起居都在(團結小屋)那裡,與農民一起抗爭,或幫忙務農,是這樣的一個據點。

不少聲援者,來了就沒離開。像石井紀子,結識了當地同樣,反對成田機場興建的農民,進而結婚定居於此,半世紀來,都留在三里塚參與抗爭。

[三里塚拒遷戶
石井紀子]
農地是非常重要的,(政府)不認同這點之下使用暴力,首先這個方法不民主,以這樣的形式,不斷地摧殘孕育重要生命的土地,我對日本逐漸快速地,朝向錯誤的文明發展,感到畏懼。

除了石井紀子外,也越來越多的外來聲援者,成了被徵收戶。成田空港空與大地歷史館展覽櫃裡,一疊疊土地移轉契約書,或是樹上吊掛著的,所有者名牌,都見證著,當年為了增加機場公司,買地的時程與難度,所發起的「一坪運動」,「一樹運動」,當時一坪運動的地主,就高達一千多人,如今成田機場內,仍有數筆土地,共約0.4公頃,是一坪運動者所擁有。

[三里塚拒遷戶
石井紀子]
當時如果有多位地主,對機場公司不但是個威脅,徵收土地也會很麻煩。與其單純的聲援,不如在當地擁有土地,成為被徵收的一份子,採取共同作戰的方式會更好。

[成田國際空港株式會社
地域共生部主管 宮﨑英博]
例如以「一坪共有地」來說,是將一坪狹小的土地,登記在多人名下,多人同時共有,以此主張其所有權,還有像是「一樹運動」,是將機場用地中的樹木,分別簽訂買賣契約,如此一來,就能使得機場用地的徵收手續複雜化,藉此來進行反對運動。

持續不斷的抗議行動,使得機場工程,始終無法順利進行,日本政府也開始,動用武力來鎮壓群眾,總是站在鎮暴警察前面的荻原進就說,剛開始農民仍堅守著,非暴力的抗議方式,甚至有農民以糞尿彈丟向警方,或往自己身上淋上糞便,讓警方或工程人員不敢靠近。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事務局次長 荻原進]
在沉默的抗爭中,首要的部分是,不會造成太大傷害,以無害,不傷害官方人員,不致命的方式,像是丟糞便,丟橘子,挖地道等,即便只是待在裡頭,這也是沉默的抗爭。

日本政府一方面採用暴力逼迫,另一方面也用利誘方式,想要瓦解反對運動,北原鉱治說,當時就有政治人物出面,允諾提出高額的金錢,想要收買他。

[三里塚芝山連合空港反對同盟
事務局長 北原鉱治]
當時來找我的國會議員,來自各政黨,自民黨的,社會黨的,都有,自民黨和社會黨的人,要我別再抗爭下去了,還說,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是四十年前的幣值,說如果我放棄抗爭的話,要給我,三億元日幣。

但北原鉱治不為所動,機場公司經過三年的努力,許多農民還是不願賣地,1969年,日本政府決定動用土地徵用法,強制徵收農民土地。

[長野大學環境觀光旅遊系
助教 相川陽一]
土地收購過程中,回溯歷史可知,當時拒絕賣地的居民,占相當數量,面對這些人,為了要向這些不願賣地者收購土地,而選擇使用強制徵收手段,為了具體著手進行徵收手續,必須採取「特定公共事業認定」,通稱「事業認定」的辦法。但根據我的紀錄,是在1969年,下達事業認定,所以這個時間點,被認為是法律上,開始進行強制徵收。
這個強制徵收的決定,卻引起大規模的流血衝突。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徐偉文

(日本政府為了提升成田機場土地取得的效率,成立國營事業體和三里塚農民洽購,卻遭到重重阻礙,也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日本政府決定採用強制徵收的方式,沒想到卻讓成田機場的土地取得時程拉得更常更難,下一階段,我們繼續了解這場徵收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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