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形容,客家人是來自山的民族,一向靠山吃山。但在台灣,其實有些客家人,是依海而居,與海共存的他們,也發展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特殊的海洋客家文化。
曾經有人形容,客家人是來自山的民族,一向靠山吃山。但在台灣,其實有些客家人,是依海而居,與海共存的他們,也發展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特殊的海洋客家文化。
好!蹲下,蹲下。收網尾喔!好棒喔,好棒喔。
[記者
林秋伶]
這裡是桃園海邊,這裡的客家人,大多是在清朝乾隆時期遷徙過來的,並且在新屋、觀音一帶,發展出靠海吃海的聚落文化,在傳統上,他們會使用石滬和牽罟的方式捕魚。
佇立在桃園新屋海邊,眼前看到的是大約有兩百年的石滬,彷彿延伸到天際線,隨著海潮漸漸升高,海浪不停拍打著卵石,當海水完全覆蓋石滬,魚兒就會游進去,退潮後,就是漁民捕撈的時候。
[新屋愛鄉協會執行長
余秋蓉]
以前他們來抓魚的時候,就等那種退潮的時候,開始退了、石滬出來了,他們就會一家人來,先看看,有魚,就叫很多人來幫忙抓,以前一抓,聽說好幾千斤。
我們都是利用,五圍或六圍或七圍去堆疊的,像這個,以這個為中心,你看它旁邊就是有,二、四、六,六個包圍。
我們這天然的石蚵附著,然後是最好的黏著劑,還有一個叫藤壺,就是這一粒一粒小小這個,像火山爆發的東西,就把它黏著住。
這裡的漁民,還會使用一種特別的工具「海螺」,來傳達訊息。
[船長
張順佳]
站在那種沙崙上,沙崙比較高的地方吹,聽到的人他就會過來,過來的時候他吹的海螺,有的一長聲、一短聲,還有兩長聲、一短聲,每個人吹的、每艘船吹的不一樣。
牽罟是另一種傳統的捕魚方式,因為需要大量人力,一起拉網、收網,當捕魚技術更新,漁船普及之後,牽罟就慢慢消失了,只剩下每年的「海客文化藝術季」,才開放民眾來體驗,重現過去盛大的牽罟場面。
[船長
楊門圈]
要出海的時候,網才抬到船上去,左邊放、左邊放出去,然後看到魚圍起來。反正左右邊都可以啦、都可以,然後人力這樣,同心協力拉上來。
一撒下飼料,就把水面下的小魚都吸引出來,這間水產養殖場,養的是黑鯛、白蝦等等,大約40年前,老闆從水產學校畢業之後,就開始從事魚苗養殖,當時還是全台灣第一位,養殖香魚苗的業者。
[水產養殖場老闆
吳家淞]
我會養香魚,因為那個基隆水產(學校),基隆水產我叔叔的同學,是客家人,那裡有很多客家人,一般來說外省人他就,跑那個、跑貨輪,客家人很多就跑遠洋漁船。
受到氣候變遷、以及技術進步、商業捕撈過度的影響,全球漁獲量逐年減少,聯合國農糧組織統計,從1996年漁獲高峰年之後,每年減少約40萬噸,同時還要面對汙染問題,讓各式漁業都面臨轉型和發展困境。
[船長
張順佳]
因為技術比較好,抓的魚會比較多,就越抓越多,牠就會變少,現在做青年體驗營,旁邊還有做海螺博物館,海螺館,以後,政府就一直跟我們講,一直宣導,可能慢慢要轉業。
隨著時代和環境的變遷,海客文化面臨延續或轉變的時刻,於是當地人自發性的組成愛鄉協會,也藉由舉辦小旅行,來推動環境和文化教育。
早上7點不到,碧海藍天、一片晴朗,原本空無一人、寧靜的宜蘭南澳朝陽漁港,突然熱鬧了起來。
喂!等一下,等一下,再撿一撿,再來。
一夥人拿著籃子,滿心期待,在岸邊等著大船進港。
漁民豪邁的將才剛捕撈上岸、最新鮮的漁獲,直接倒滿一地,大夥蜂擁而上,想買什麼魚,得眼明手快去搶,這就是南澳朝陽漁港,最著名的傳統「搶魚」。
這220。
[民眾
邱小姐]
桃園楊梅,(妳從桃園楊梅來),嗯,(跑那麼遠啊),對,(那妳為什麼特地跑來宜蘭啊),這個魚新鮮啊,(多久來一次),我一個禮拜可以來最少一次、兩次。
[民眾
王小姐]
(很常來這邊買魚嗎),對,(為什麼很常來這邊買),我們這邊比較新鮮,我們明天廟裡要拜拜。
一艘艘滿載的船隻,接連回到漁港卸貨,已經討海將近40年的船長李順義,也在隊伍之中。
[聲音來源
宜蘭縣漁民 李順義]
我是第三代啦,我爸爸也是抓魚的,然後我阿公他是開墾史的時候來的,來這邊做那個樟腦油。
從10幾歲就開始跟著爸爸捕魚,船上作業對李船長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像他這樣的客家移民,第二代及第三代,當漁民在海上討生活的,早年並不在少數。
[宜蘭縣漁民
李順義]
跟我老爸年輕的時候,他就到我們海岸那個地區,海岸那個地區,早期抓魚是在海岸地區,因為早期大南澳地區的話,一直沒有什麼工商業嘛,要生活嘛,要生活的話,你總不能說你不會抓魚啊,還是要去討一口飯吃啊,所以不得不跟人家去,去抓魚,就是靠海吃海嘛,靠山吃山嘛,我們客家人就是刻苦耐勞嘛。
宜蘭朝陽社區的開發歷史很早,從日治時期就有許多來自桃竹苗的客家移民,來到這裡,樟樹砍伐完了,就從開墾山林改成耕田,但農地有限,又不是人人都有田可耕,為了填飽肚子,這群來自山林的客家人,只好放下鋤頭,到海上討生活。
[宜蘭縣漁民
李順義]
早期我們這邊沒有漁港,沒有漁港的話,那時候說實在是,真的是有一點辛苦啦,有一點心酸啦,那個時候要搶灘啦,然後用那個竹筏,後來叫膠筏,那個膠筏跟竹筏的年代最辛苦,因為竹筏搶灘的話,它會碰到石頭啦,還是什麼,它會破掉,破掉的話你沒有馬上處理的話,它裡面有含水啦,抬都抬不動 很重,還是硬著,牙齒咬著還是要抬 還是要抬,那個真的是很累。
捕魚、晒網、補破洞的魚網,已經成為李順義,幾十年來每天的日常,問他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捕魚跟耕田,會選哪一個呢,他這麼說。
[宜蘭縣漁民
李順義]
耕田的話很辛苦啊,做一做要是天氣不好,颱風來了還是怎麼樣的話,那農作物又泡湯了啊,又要吃地瓜了,所以我們喜歡抓魚的人,就是這樣子。
捕魚是件粗重活,不過李順義笑著說,現在不苦了,海洋客家的這段歷史,也被鹹鹹的海風,漬成鹹中帶甜的甘味人生。
同樣是東台灣,往南走來到海岸線長達176公里的台東,北起長濱、南至大武,總共有14座漁港,是全國排名第2多的縣市。
從西部移民到台東的客家人,有些就落腳在這些港區,但像鍾錦相這樣從事漁業的,並不多。
已經高齡80幾歲,住在尚武漁港旁的鍾錦相,仍然身手俐落的爬到竹筏上整理漁具,準備等浪一小就出海。
[台東縣大武鄉漁民
鍾錦相]
就放這種網子,大約2吋目,(大約2吋目),其他人的有4、5吋的。
鍾錦相17歲就跟著父母,從高雄六龜搬到台東大武,當時尚武漁港剛好正在興建,從小識水性,就跟著河洛籍鄰居,下海抓魚,貼補家用。
[台東縣大武鄉漁民
鍾錦相]
沒有工作,隔壁的就叫我去幫忙抓魚,學抓魚,日治時期小孩時就會游泳,來到這邊看到人們在抓魚苗,會游泳就可以了,用網子、人力去抓。
早年鍾錦相一開始搬到大武鄉尚武村時,這裡聚集了3、4戶客家人,因此被稱為客庄,至今尚武村的老街,就叫作客庄路,而這幾戶客家人,也幾乎都會下海抓魚當作副業。
[台東縣大武鄉漁民
林冠軍]
有人抓魚,就去游泳,學抓魚苗,抓完(魚苗)就學抓魚,就是這樣生活。
[台東縣大武鄉漁民
鍾錦相]
這開麵店的姓傅,還有他爸爸姓林的,2、3戶在這而已,(那怎麼會叫客庄路),對呀,以前就叫客庄,這裡就叫作客庄。
然而討海生活本就不易,多年來已有多人發生不幸,長達176公里的台東海岸線,14座漁港當中,仍以原住民、河洛籍漁民為主,即便是最早有客家移民、也是台東最重要的漁港「成功鎮新港」,也幾乎找不到客家漁民了,當地的客家人,多半以務農為業。
[台東縣成功鎮文史工作者
王河盛]
剛剛光復不久的時候,有幾位客家人去抓魚,後來就沒有了,到目前一個都沒有。
[台東縣成功鎮農民
黃桂蘭]
『騎馬走船三分命』,就是客家人比較少人坐船,對嗎,坐船大部分是河洛人,就是怕小孩出去(海),要回來的時候,天氣不知道會怎麼變化,如果天氣好就很順利回來,天氣如果有變化,說不定會翻船或沈掉都不知道,所以回來就是撿到三分命。
根據文史工作者的調查研究,二戰後,接收日產漁船的新港漁產公司,因為漁船老舊、需要淘汰,當時漁民又無力購置新漁船,因此,當地有10戶有錢人就投資漁業,新購漁船再租給漁民,但是這些船主都不親自下海,又居住在地勢較高的區域,所以又被稱為「山頂頭家」,而這10戶船主裡面,就有4戶是客籍的。
[台東縣成功鎮文史工作者
王河盛]
(有時候)開銷、菜錢啦什麼、銷貨品啦什麼,那個做生意的人要去收帳,跟船員說,那個老闆在哪裡,在山頂,這裡比較高嘛,就說山頂。
然而隨著漁獲量減少,以及「漁者有其船」的政策,這些山頂頭家早已退出漁業,而僅存的客籍漁民,也紛紛退休、不再下海,鍾錦相則是風平浪靜時,才出海捕魚,不再強求。
依海而居的客家人,發展出因地制宜的生活方式,演變出有別於山區客家的海洋客家文化,有的已漸漸消失不見,但有的則是試圖在產業發展和文化保存之間,找到生存的新方向,在新的時代,展現出新的海客文化。
採訪/撰稿 陳沿佐、陳君明、蘇韋宣、林秋伶
攝影/剪輯 徐榮駿、陳君明、陳彥霖、江長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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