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項傳統技藝失傳,一段傳統記憶也就隨之消失,高雄美濃的「油紙傘」也是。1924年紙傘的製作技術從中國引進後,在四十餘年的興盛期後,到了1960年代,洋傘量產,紙傘慢慢地蕭條沒落。又因為老師傅的凋零,及後無繼力,使得美濃紙傘榮景不再。看到日本,在1974年所訂定了「傳統工藝產業振興法」,全面性地保護與振興地方傳統工藝產業,讓日本傳統工藝得以代代相傳、薪火不絕。日本可以,台灣難道不行嗎?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還有走入歷史的舊菸樓,象徵「惜字 重文」傳統的敬字亭,已經走過兩百多年歲月,醒目而又巍峨俊秀的東門樓。具有濃厚客家氣息的美濃小鎮,可以說是南台灣,熱門觀光景點之一。自然 人文與藝術交織出的資產,也讓這裡出現不少代名詞,「油紙傘」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這個八十幾年的地方傳統手工藝,現在似乎也走在,傳承與保存瓶頸的十字路口。

<都要用量規,事實上這是一個美感啦,有些時候目測不準。>

製作紙傘的重要過程是繞邊線,林榮君利用工具固定角度,然後把線繞在每個傘骨上。美濃紙傘的傳統,邊線需要有五圈。

50歲的林榮君,原本從事焊接公司顧問,四年前退休後,決定把家裡的紙傘招牌再度掛起。因為父母親是美濃早期的匠師,隨著兩人的凋零,製傘廠也劃下休止符。做兒子的不忍這項技藝,在他這一代結束,因此就把那些塵封已久的工具,恢復以往的價值。

[美濃紙傘業者
林榮君]
美濃的文化界很多老前輩,一直鼓勵我出來再傳承這個工作。很多人的因素這樣講的時候,當然我就義不容辭,尤其是發現到說美濃的紙傘,已經沒有美濃紙傘的味道,所以我們就下來接這個傳承。

夫妻兩人分工合作,先生繞好邊線,裱紙的部分就由太太進行。裁好的箭形紙,夾角處再貼上紅色的造型,最後一片一片糊在傘面上。

傘面的紙乾之後,就要展現紙傘的藝術,彩繪可以單純文字,也可以花草等國畫。

[美濃紙傘業者
林榮君]
本身對這個東西也有興趣,比較重要的是說如何把它做好,當你對一個東西有興趣的時候,做起來不會感到辛苦的部分。

這裡是有20年歷史的紙傘廠,15年前結合觀光型態,改成文化村的方式經營。偌大的空間裡,有各式各樣的童玩和手工飾品,等待遊客青睞。其中一個區域,師傅們正在讓紙傘成形,還有點綴傘面,給予豐富的藝術氣息。

[美濃紙傘業者
朱煥文]
因為外來的遊客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們必須就是,將我們的紙傘的傳承再擴大,所以說83年在這個地方,成立我們的紙傘文化村,將我們美濃的紙傘傳承 製作,還有我們客家的文物,還有美濃的客家美食,我們陶藝的製作,集中在我們文化村裡面,讓我們外面的遊客來說,可以慢慢去體會 去品嚐,去品味我們美濃的客家文化。

在美濃除了有複合式的紙傘廠,也有像這樣店面式的紙傘店。李明祥師承母親的技藝,39年的時光都留在美濃,為紙傘文化貢獻一己之力。

[美濃紙傘業者
李明祥]
說辛苦也是很辛苦啦,尤其該學的階段,就是師父要求比較嚴格,尤其家裡的事業,師父這些就當做自己的小孩,下去教這樣子,所以要求比較嚴格,因此比一般人所付出的就比較多。

年輕常常點子會比較多,李明祥的店還是美濃第一家,結合客家花布的商家,也讓紙傘的藝術增加在地特質。

傘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除了實用價值,更有其象徵意涵。雖然閩南文化中,因為「傘」與「散」諧音,常被視為送禮的禁忌。不過在客家文化裡,傘卻有完全不同的寓意。

[美濃紙傘業者
吳劍瑛]
傘的字義,它是遮蔽的意思,那它的字型,你看它上面一個大人,然後下面好像保護小孩子一樣,所以他的父母親,就是要告訴這個男孩子就是說,你已經成年了,你肩膀應該要有責任了,你要負起照顧家人的責任,另外一個就是說,男女雙方結婚送傘,原因就是說,祝福他們這對新人婚姻圓滿,像傘撐開來一樣它是圓的,還有就是說,女孩子嫁到夫家去,會幫夫家添丁,油紙傘嘛(有子傘),取它的諧音 有子,然後就象徵百子千孫,多子多孫。

不過隨著時代變遷,傘的意義在客家生活中,漸漸被遺忘。而說到消逝中的文化,美濃紙傘也正面臨這樣的窘境。因為最興盛之時,有12家紙傘廠,而今只剩5家。

[美濃紙傘業者
李明祥]
最興盛的時候差不多是,(民國)77年到80年,甚至到82年,有九個師父在做,現在剩下分開來,這個廠有三個師父在做。

[美濃紙傘業者
朱煥文]
我們比較鄉下地方來說,比如說美濃來說,人口外流嚴重,不過我們油紙傘製作的老師父,慢慢變成青黃不接,老師父已經慢慢退休掉了,而年輕輩又沒有人,要去學這項技術。

[美濃紙傘業者
林榮君]
那時候的紙傘,是實用性很強的東西,每一個家庭都有,至少一個家庭有兩支,受到絨布傘的影響,那種價格的競爭,所以這個紙傘,就沒辦法在市場上跟人家競爭。

內在的大環境趨勢和傳承問題,讓美濃紙傘的輝煌不再。這幾年來,還有外在因素夾殺。

[美濃紙傘業者
李明祥]
外面市場的競爭,比如說大陸那邊的競爭,所以很多外銷單,都跑去大陸那邊訂,變成說內需降落,外銷單也降落,所以變成說從事這種行業的人,越來越少。

中國紙傘充斥市場,甚至還傳出,在美濃可以買到中國傘。或是業者進口中國傘架,然後在台加工後出售,真有此事?

[美濃紙傘業者
李明祥]
本身台灣的客人或是外國的客人,他的需求是要比較便宜的,要跳舞用的或是道具用的,他要比較便宜的,所以現在很多台灣的貿易商,跟大陸有進口大陸傘進來台灣,所以他要比較便宜他就用這種傘。再來是竹材的部分,也是照客人的要求,比如說外銷單他要比較便宜的,品質比較不好的材質,就用大陸的材質來做外銷單,完全依照客人的需求來做。

既然這樣,民眾到了店家選購時,該如何分辨道地的美濃傘,和中國紙傘呢?

<(美濃傘)這個邊線有很多條,我們一般有五條,代表五福臨門,像大陸傘來說它只有一條,讓紙可以翻過來,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就是說圖案的部分,圖案的部分來說,它都是印刷的,大陸的傘都是印刷的,我們美濃的傘都是完全手工畫,上的油也不一樣,可以比較一下,像(美濃傘)這樣裡面 外面,就是正面 反面都有上油,大陸傘來說它刷薄薄的一層,大陸傘差不多淋兩次雨,就用不得了,美濃傘可以用很久,還有傘布頭 就是這個部分,我們美濃的傘都用布包上去,大陸的傘都是用塑膠頭,不然就一般鐵的套上去,完全不一樣。>

雖然這些方式可以分辨本地貨,不過市場機制,常常無法盡如人意。因此該如何喚回美濃紙傘,特有的文化真諦,不致在歷史的舞台上退席,成為有心之士的焦點。

[中央大學客家所
助理教授 陳定銘]
政府部門他可能必須,可以讓文化提升以外,他還要跟觀光做結合,我想這個變成,他有觀光發展的基金,還有特色文化基金,這一些都可以來幫助,我們這種像美濃紙傘的部分,做一個提升。

[美濃紙傘業者
林榮君]
這是要計畫性啦,凡事要有計畫,才會有一個很好的結果出來,當然在實行中間,這是執行的問題,這計畫性來說,其實如果有政府部門來支援,那是最好的事情。鍾理和有一個鍾理和紀念館,我們紙傘,也可以有一個紙傘博物館。

如果真有公部門的資金挹注,或許還不夠,業者本身可能也需要有所作為。

[美濃紙傘業者
朱煥文]
跟地方的學校,可能就做所謂的建教合作,一些觀光系的,它可能做建教合作,讓一般年輕一輩的人來說,開始有興趣去從事文化傳承,所以我們慢慢可能透過網路,透過地方性的建教合作,看有沒有這種人才,我們再來慢慢訓練 培養。

[中央大學客家所
助理教授 陳定銘]
社區這一些文化或者藝術的部分,你民眾應該能夠融入,變成他生活的一部分,然後能夠參與,提振社區的整個文化的產業。

美濃紙傘產業,從極盛到衰落並非一朝一夕,如何傳承又創造商機,讓美濃紙傘有新契機,可能需要產 官 學各界,共同努力。現在做,或許還能讓逐漸褪色的文化,增添幾許色彩。否則,假以時日要一窺美濃紙傘的藝術,難保只能在歷史書本中。

採訪/撰稿 羅弘昇
攝影/剪輯 陳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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