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台灣地狹人稠，種什麼樹、怎麼種，都是學問，卻不斷被質疑老是種錯樹，就拿陰香（假肉桂）做例子。政府在９２１大地震過後，試圖以經濟價值高的台灣土肉桂，進行綠美化與水土保持，卻常被以外型相似、原產於中國大陸、價格卻只有土肉桂十分之一的陰香魚目混珠，繁殖力強的陰香迅速擴散，生態界認為，未來比小花蔓澤蘭的危害更大，政府的造林政策，仍缺乏遠見。<這邊跟那邊，那邊更多了，這邊更多了，我看，我第一次被陰香嚇到，就在這裡，我們一下來以後就發現什麼，在這個鵝掌藤的這灌叢底下，全部密密麻麻是什麼，是陰香的小苗，所以你看喔，這個只要經過五年、十年，當這陰香小苗長起來以後，這邊什麼，就變成什麼，就會變成全部變成陰香。>

來到台中都會公園，走進灌木叢底下，看見的是一整片逐漸成株的陰香小苗，甚至還有剛出新芽的小小苗！學界認為，陰香是繼小花蔓澤蘭後，第二種會對台灣本土植物造成巨大衝擊的外來物種。

<２００８年，我們接受都會公園的委託，就是把它這邊的樹，每一棵樹就把它什麼，把它編號，把它記錄，把它了解說它種些什麼，來評估說這邊種的樹的情況如何，像這一棵陰香，我們每一個牌子(都有)什麼，都一邊寫它的名字，一邊寫它的什麼，寫它的編號。>

陰香與台灣土肉桂同屬樟科植物，外表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土肉桂的枝條是綠色或黃綠色，而陰香的枝條是紅褐色！台灣土肉桂香味濃郁，但是種子數量稀少，９２１地震過後，政府原本想推廣土肉桂造林，沒想到實際用的是陰香，學界調查，當初或許在不知情下，讓國內陰香造林近卅五萬株，面積超過一百廿公頃以上，尤其是台糖花蓮光復糖廠、台大實驗林的大規模造林，甚至連台中都會公園就誤種５７６棵，現在繁衍出來的子孫不計其數。

[林務局造林生產組
組長 楊駿憲]
我們講陰(香)，印尼肉桂，跟我們的土肉桂呢，外表很像，所以，我說差不多十年前左右，因為我們的使用量很大，所以，有些從大陸，還有印尼進口這些印尼肉桂，印尼肉桂實際上在國外來講，它是一個很好的肉桂原料材。

由於陰香的名稱不雅，林務局現在改稱為「印尼肉桂」，其實原產地還是中國大陸！為什麼土肉桂種植面積遠遠不如陰香？除了種苗多寡，最大的關鍵還是價差，陰香的種苗是台灣土肉桂的十分之一價格，但一般人卻無法分辨兩者的不同。

[靜宜大學生態系
副教授 楊國禎]
市面上，這個土肉桂的價格，有喊到兩百元一棵，但是如果是陰香的話只要什麼，只要廿、卅元，就可以買到一棵了，好，所以在這個裡面，就會變成什麼，有很多的利潤的價差跟整個運作在裡面。

事實上林務局從２００６年所轄苗圃，就不再培育與配撥陰香，去年底也發函各機關停止種植及造林，但是學界懷疑，這十幾年下來，陰香純林已形成，甚至可能與土肉桂天然雜交==cg in==多數的低海拔森林，大致都會發展出喬木、灌木、草本層，至少三層植被的維生系統==cg out==而這樣的圖譜，已經在陰香森林出現了。

<它在這麼暗的地方就可以生長了，這下面又有什麼，又有很多什麼，這剛發芽出來的，這是陰香小苗哦，所以，它是從什麼，從地底下，到第二層灌木層，小喬木層，到什麼，最高的喬木層，從樹冠的最頂端的什麼，樹最高的叫樹冠頂端，到地面，以後全部什麼，就變成陰香，也就是說，台灣的其他的所有的植物什麼，都沒辦法在陰香的森林裡面生長，這什麼，這才是覺得最恐怖的地方。>

[林務局造林生產組
組長 楊駿憲]
台灣的樟樹，以前很多，對不對，我們從清朝到日本時代，它也是，很多我們樟腦，焗樟腦的樟樹，我們現在去，目前從山上調查，那次生林也好，或是天然，天然林也好，實際上，樟樹的數量沒有很多，我們發現到，樟樹它的組織也和印尼肉桂一樣，長得很好啊。但是呢，它並不會長得滿山都是。

[台灣生態學會
祕書長 蔡智豪]
我們來看一下喔，我們可以看到說，這裡有一個江某(鵝掌柴)的小樹苗，那這樣的一個小樹苗，這樣的一個森林的演替，這樣的一個自然的森林跟人工林有什麼不一樣？人工林的每一棵樹的年齡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我們人種的樹，這一片森林再怎麼樣，它都可能在壽終正寢的時候，一夕之間就瓦解了。

這一片看似自然的森林，其實是在南投鹿谷、廢耕才三年的檳榔園，面積有９.９公頃，現在已逐漸恢復生態，地主當初買下來，想回復成自然森林，原本要把檳榔樹砍掉，再重新種樹造林，去年找台灣生態學會協助規畫後，捨棄人工林計畫，改交給生態學會做生態記錄，這項浩大的十年計畫，完全是民間自力，沒有任何的政府經費。

[台灣生態學會
祕書長 蔡智豪]
未來的十年，由台灣生態學會，然後每個月來進行這些調查，那未來的十年呢，我們希望說，從檳榔園變成一個，自然森林的整個脈絡跟過程，我們希望能夠做一個記錄。

人為造林不但可能種錯樹，像是陰香，最大的問題是，缺乏像是自然林的完整生態保護系統，一旦疏於照顧，反而可能浪費土地資源，危及生態，更不利於林業發展。

[台灣生態學會
祕書長 蔡智豪]
在我們的自然森林裡面，因為呢，這些種子的種源，透過風、透過鳥，它所飄散出來，那每一棵，它都具有歧異度，也就是說，我的基因跟你的基因不一樣，你的基因跟它的基因不一樣，在人類七十億的這樣的一個族群裡面，它就可以通過一次一次天擇的考驗。

小鳥會種樹，最明顯的案例，在這一片造林地上，台糖在民國九十三年種下的印度紫檀，近十年下來枝葉稀疏，遠遠比不上高大的苦楝樹，小鳥種的苦楝盛開著紫花，代表著人未必勝天。

[台中市外埔區永豐里
里長 洪俊義]
你看，原生種長得多漂亮，它的母親就在五百公尺外面，一棵土地公樹、石板伯公的樹，它繁衍，小鳥跟那個風吹過來的，讓它在這邊在地扎根長出來的，比原來台糖造林的樹還漂亮。

[台灣生態學會
祕書長 蔡智豪]
其實我們的台灣的森林生態，為什麼，它自我療傷、復癒的能力這麼地強？是因為我們的整個森林生態，它跟我們的地體的造山運動，它是一起演化的，也就是當崩塌的時候，我們的森林是很容易就回復起來的，所以呢，我們這個檳榔園在廢耕的時候，我們人都不要去干擾它，你就可以看到說，我們後面，它才第三年而已，整個森林就回復起來了。

[古坑咖啡農
劉易騰]
在造林的部分，應該是在中低海拔，或是在一個，比如說在整個那個山腳下這邊，那我認為說，你要保水的話，應該是在保在山裡面，那下雨，我們會把水保在這個山上，慢慢再釋放出一些地下水，讓它淨化過之後，我們再慢慢地釋放。

台灣的中低海拔雨量最多，是整個水氣聚集所在，其實是台灣的心臟地帶，種樹造林是正確的方向，只是政策必須說清楚，是要發展經濟需要的經濟林，還是國土保安功能的保安林？

[靜宜大學生態系
副教授 楊國禎]
如果你經濟林，你就好好地去種，要好好去砍，如果什麼，你砍不出來，政策就要檢討，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而我可以告訴大家，從過去一直什麼，這樣理想的政策，怎樣去造林，怎樣去砍木頭，都什麼，我們台灣的木材的進口，占了百分之九十九，而我們造林已經花那麼多的錢，為什麼砍不出來？

[林務局造林生產組
組長 楊駿憲]
我們台灣不是沒有木材，有木材，我們造林這麼久，我們講獎勵造林來說，差不多有廿年了，陸陸續續也有木材可以出來，提供我們的菇蕈類來用，不過呢，因為主要啦，我們的社會意識型態，大家對這個環保比較重視，所以重視有時重視太超過，很多私有地，他要砍伐這些(樹)，會遭到環保團體，它會有些聲音。

台灣造林幾十年下來，自給率奇低，證明缺乏遠見，學者拿建材用的柳杉為例，卅年後來看卅年前種的樹，完全不符合時代需求。

[靜宜大學生態系
副教授 楊國禎]
我們現在山林裡面，不曉得花了多少億，所造的柳杉林，現在還有四十二萬公頃，這四十二萬公頃的柳杉林沒辦法砍，為什麼沒辦法砍？是因為你去砍的錢，花的錢，跟你砍下來的木頭去賣的錢，根本就不夠。

[南庄林農
余易政]
政府不需要花太多錢來做這樣的補助造林，但是我這樣講，有些人會，應該會不高興，但是我是針對說，真的有能力造林的人，不會靠這個補助來做造林，你靠補助來做造林，你政府花錢，業者沒得到什麼，因為他本身沒有能力造林，他還要去請工人來造林，請人，我們客家人說，請人「哭無眼淚」(沒感情)，效果不好。

台灣山林的美，獨特在於台灣位處熱帶邊緣，從熱帶到西伯利亞，整個森林的林相，都濃縮在海拔四千公尺高的區域，這樣的一個高山島並不像中國大陸幅員遼闊，也不需要太多的外來種來造林，反而一個生態的寶島、獨特的生物多樣性，這應該才是台灣真正的寶藏。

採訪/撰稿 鍾雄秀
攝影/剪輯 陳靖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