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治時期,台灣的四大林場因為需要很多砍樹、或是運材方面的技術人員,結果許多來討生活、來自許多不同地方的客家人就在山林中遇上了。離開原鄉到山林深處討生活,但代木業沒落、林場不再營運過後,很多人離開林場,山林裡原本最小型的客家庄也一個一個消失了。環境的改變,為了生活把他鄉變成故鄉的故事的怎麼繼續下去,這次特別找到幾位曾在四大林場工作過,或是因為從事林業而遷徙到當地的客家人,看看在原本討生活的產業有所變化後,這些仍留在山中或是原本工作的地方客家人,是如何展現不變的刻苦耐勞天性,適應環境的堅強生命力。


「林場.客家.記憶」

台灣四大重要林場,超過半世紀風華,在多年前結束伐木後,很多當初遷徙到山中的過客,早已揮別走過多年歲月的異鄉。不過卻有一些人,因為情感,因為熱愛,更因為割捨不開,決定落腳。

<我們太平山的人,這個是專長啦,來 來 來,喝一下 喝一下。>

大夥把酒言歡,這群六七十歲的阿伯,把當年山上工寮聚餐的地點,改到山下的餐廳。曾經在太平山林場打拼過,退休後每個月聚會兩次,除了關心彼此的近況,也共同回憶生死與共的工作經驗。

<那個鎖螺絲的要有四條線,有東西鬆脫就墬下去,就好像倒垃圾這樣倒出來,那次有三個掉下去。>

即使有人已經頭髮斑白,但那些過往好像昨天剛發生過。桌上點名單裡,缺席的沒幾個,歲月摧人老的問題,就先別想那麼多。

<我們這個聚會如果還有十年,(他)九十一歲了,我比較年輕的也八十一了,繼續嘛,看到一次就爽一次,很不簡單了啦。>

<這就是坐人的火車,兩節的,現在看到的蹦蹦車啊,是以後做的,我記得我有爬過,用爬的不敢走 很高,那個看到底下很深的。>

來到駱慶光的家裡,聽到是熟悉的客家話。70歲的他,在民國53年,就分發到太平山工作站。一個屏東的子弟,從台灣尾到台灣頭工作,距離或許遙遠,心境卻能夠調適。

[太平山林場退休員工
駱慶光]
我們念森林系的人,又一定要畢業之後去現場,像太平山啦 八仙山,現場有工作的地方,所以我到太平山來,覺得我是學以致用。

40年的工作裡,沒有太多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不過碰到同是客家人,就有一份親切感。

<照片提供:羅東林管處>
[太平山林場退休員工
駱慶光]
太平山日治時代就開發了,(光復)之後工作站的性質,以伐木為主,當時很多伐木組 有集木組,運材組,有客家人的又全組都是客家人。工寮裡大家會吃飯,喝酒時就會說客家話,但是他們講海陸話,我有時會聽不懂。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民國71年太平山結束伐木後,駱慶光講客家話的機會變少了。
之後很多同事都選擇離開,回到自己家鄉,自己為何五年前退休後,卻繼續留在羅東。

[太平山林場退休員工
駱慶光]
這當然是有感情了,第二我比較晚婚,我34歲才結婚,以前山上條件不好,講不好意思的沒有人要嫁我啊,後來回屏東娶到徐老師,在這附近國中教書,教書教到退休,小孩也在這裡讀書,所以我就沒有回去屏東了。

<他去山上的時候,去工寮的時候,在工寮照的相,當時還柺杖拿著,這樣他還拿去山上,很難得,這是流籠頭。>

同樣捨不得離開的還有他,65歲的劉興富。來自桃園中壢,民國62年,接任太平山工作站主任,後來也在羅東林管處擔任要職。對劉興富而言,羅東已經是他第二個故鄉。

[太平山林場退休員工
劉興富]
現在的時代交通也方便,電訊 資訊什麼都方便,有回去故鄉跟沒有回去故鄉,在我看來是沒什麼。現在雪山隧道開通,要回去中壢的時候,隨時車子開著一個多小時,兩個小時就到了。還有當然說在這裡住久了,對這邊的土地也好,對這邊的人情或是朋友這些,在這裡變得比較習慣。

<這棵是無患子,以前人拿來洗衣服的。(咖啡殼),殼都拿來做肥料了 做堆肥。>

早年很多人到林場工作,除了自己熱愛當地之外,有時也會影響下一代。像這位熱心為朋友介紹,自己經營植物園的鍾振雄,就是一個例子。早在民國43年,當時只有10歲的他跟著父親,從屏東遷徙到八仙山林場。出社會後進入林務局工作,鍾振雄打趣地說,從事這份職業也算是繼承父業。

[林務局退休員工
鍾振雄]
我爸爸也在八仙山,我退伍在找工作,林業公司要用人,朋友就介紹進去上班。

從小就在山林長大,工作也在山裡,讓鍾振雄對樹木有著特殊的情感,所以退休前十年,他號召幾個同事,在東勢山區買下一甲半的地,打算圓自己的植物園夢。
經過幾年,鍾振雄把原本的柑橘園,徹底改造成植物園。不過因為環境的關係,常常無法滿足自己的需求。

<這邊海拔才七百公尺,這些針葉樹貴重木,都要有一兩千公尺以上,才適合它的成長 才長得大,所以我種了十幾年都不會大棵。>

雖然園區有天然的限制,不過,鍾振雄還是種了30多種植物,其中最自豪的就是咖啡。

<咖啡種到可以收成,要多久的時間,三年啊,三年。採豆子的時候很重要,豆子一定要採紅色的最好,成熟度越好,變黑色的好嗎,黑色也可以啦。>

三五好友一起品嚐,山中咖啡飄香,也延續林場第二代對森林的熱愛。

<記者Stand>
這裡是奮起湖,也是阿里山森林火車的中途站,以前阿里山的林業,吸引很多外地人來這裡討生活,其中客家人聚集比較多的地方,就是奮起湖。

<(這個要洗多久),洗差不多五分鐘,(過多久就會結凍),二十分鐘就會結凍,像一般的仙草一樣,(這個愛玉都是自己種的嗎),這是天然野生的,林務局的地把它標來的。>

年邁的身軀努力洗著愛玉,75歲的謝興瑞,50幾年前從桃園中壢,移居奮起湖。因為早期客家人,常常有一個牽一個,外出打拼的習慣,所以謝興瑞也在朋友的介紹下,隻身到這裡開起中藥房。

[奮起胡居民
謝興瑞]
這邊的客家人來這裡鐵路,森林鐵路 來伐木 運材,很多客家人下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客家人住這裡。我在北部生活比較困難,我從北部流浪到這裡來開藥房。當時我來的時候,街道就像現在的星期天一樣,中午十一點到十二點,走路都擠不過去 很熱鬧。

不過環境改變再加上四年前老街大火,奮起湖的觀光每況愈下,以前當地居民有一千多人,紛紛外移的結果現在剩下不到四百人。謝興瑞原本經營的老藥房,也在當時的大火中付之一炬,現在改賣愛玉和水果還有經營民宿,勉強維持一家三代的生活。

奮起湖的空氣中,飄散一股便當香。仔細一看,張良貞正在洗米 炒菜,用心地組裝著。60歲的她,35年前從花蓮鳳林嫁到奮起湖,持家就靠賣便當。

[奮起湖居民
張良貞]
(當初)生活比較不好,為了家庭 小孩子還小,以前也沒有什麼工作可以做,沒什麼錢可以賺,做一些(便當)拿去車站加減賣。

張良貞回憶,當初賣便當很辛苦,除了擔心做太多賣不出去,也會因為環境的不方便而失落。

[奮起湖居民
張良貞]
剛嫁過來的時候,沒有(阿里山)公路,沒有公路很艱辛,也沒有路燈,四五點天色就暗了,暗暗地心裡就難過,就想到娘家,想到娘家就想說自己嫁過來了,我們客家人有這種心態,嫁給人家就要為人持家,就多忍耐一點。

說到持家,有很多客家女性,早年嫁給林場的員工,讓先生可以安心在山中工作。70歲的葉瑞枝,在林田山文化園區裡生活,已經47年。先生十幾年前退休後,想幫家裡增加一點收入,就在當地賣起客家米食。
理由雖然說是不想閒著,不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早年這裡的鄰居,因為停止伐木的關係紛紛搬走,串門子的機會變少,找些事情做。

[花蓮鳳林鎮居民
葉瑞枝]
那時候講起來很繁榮 很熱鬧,(怎麼說),山上下來的還有這邊的(員工),將近一千人,這邊的宿舍一屋子住三戶人家,住不下啊,當時最多人。當時(77年)沒有生產木材了,慢慢地居民就搬走了,年輕的就一直出去,剩下老人家比較多。搬走之後現在只剩38戶,40戶而已,就只有這樣而已。

其實葉瑞枝一家也想要搬走,只是在這裡生活久了,要好的朋友都在這邊,實在捨不得。不過相對原來就住在當地的居民,有人卻是後期愛上森林的美,而移居山中。

<這是92年陸陸續續蓋起來,他們希望就是說奮起湖,不是只有街道走一走就離開,非常可惜,因為這邊森林很多。這樣的木材還沒有硬,很好,對水氣影響不大。>

[奮起湖文史工作者
麥正治]
我來到奮起湖發現到它的森林、它的山都很漂亮,尤其這條阿里山的鐵路,可以說是非常的稀有,所以我想到說這裡真的很好,很多人沒有把奮起湖,還有這條阿里山的鐵道,好好地把它做出人文歷史,所以我認為這個地方來做是蠻有意義的事情。

原本從事旅遊業的麥正治,足跡踏遍台灣各地,唯獨喜歡奮起湖,因此十年前定居於此,也開始他的文史研究。自己經營的工作室裡,賣的是簡單的紀念品,不過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希望奮起湖日益沒落觀光,即使沒有了伐木也能夠有重新興盛的一天。

[奮起湖文史工作者
麥正治]
讓外面的人來這裡,有一個旅遊諮詢的服務,但是為了生活的需要,我會賣一些東西。這個也是我們阿里山線,一個特產啦,所以我的希望就是除了旅遊之外,我們也能夠做文化的需要。只要生活可以過就好,不一定要賺多少錢,這樣不是我的想法,生活可以過就好,但是我做這樣的事情 工作,就是一種責任一樣,對社區有作用,對觀光事業有一個帶動性。

因為不同的原因,客家人遷徙山中,在多數人離開之後,有些人選擇落地生根,也讓吃苦 扶持的客家故事,在山中繼續傳唱。如果說四大林場的歷史,是台灣山林重要的開拓史,那客家人在其中的角色,更不應被遺忘。

<繁華落盡 回歸平淡林場的風光璀璨雖然已經遠去 已經飄散但客家的記憶將永遠在山林中迴盪>

採訪/撰稿 羅弘昇
攝影/剪輯 范群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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