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紅樹林根系發達，可以穩固河岸，又能為河口生態系的生物供應營養、提供棲地，在許多紅樹林消失在開發浪潮後，原本沒有紅樹林的西海岸，也開始興起「復育」紅樹林，但人們怎麼也沒想到，在二、三十年後，原先的好意，卻演變為生態危機，像是新竹香山、和彰化芳苑等地，迅速擴散、太過密集的紅樹林，造成棲地改變、衝擊生態，原先的物種漸漸消失，紅樹林還往內陸擴散，占滿河道，危害人類安全。因此，今年新竹市政府，決定動用第二預備金１３００萬元，要一次性、大規模的清除香山濕地６５公頃的紅樹林，卻也引起破壞生態、開保育倒車的罵聲，這原本就不屬於當地的紅樹林，清除是不是反而還給它原來的樣貌呢，一起來探討。
台江國家公園總面積有三萬九千三百一十公頃，它有水域跟陸地，那這一條河道是人工開發的，它是在清朝道光年間，由我們府城的交商，結合民間力量共同籌資開發，它的目的是為了搬運物資。那什麼叫釐金局，是為這條河道設置的一個徵收稅金的地方。

船緩緩駛進台南四草濕地的竹筏港水道，紅樹林倒映水中，如夢似幻的美景，讓人驚呼連連。

這是海茄苳，那一棵是海茄苳，欸，你們，有一艘越南來的船！

四草綠色隧道，被人稱為是台版的亞馬遜河，吸引許多遊客造訪，藉由發展生態導覽，為在地帶來觀光收入、增加就業機會，紅樹林當然也受到保護。不過來到新竹香山濕地，雇工們，卻正在用鋤頭砍除紅樹林小苗==ns==

香山濕地的紅樹林，最早就是眼前這片民國５８年種的，範圍一直控制在這裡，但８６年被大規模栽種，紅樹林擴散快，９９年面積最廣時達１４１公頃。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那這泥灘地除了我剛剛講有這個螃蟹、多毛類、貝類以外，它最重要就是，它本身是一個候鳥的一個食物區，紅樹林擴散之後，我們香山濕地就少掉１４１公頃，這個候鳥的這個，食物的一個棲地。

[影片提供 張登凱]
不僅如此，更對特有種，擁有霸氣白色大螯的台灣招潮蟹，造成嚴重威脅。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牠剛好局限在我們這個岸邊往灘地，大概是３０到５０公尺這個，這一個段的一個潮間帶裡面，這是牠適合的一個環境，也是紅樹林最好生長的地方，所以紅樹林一進來，牠就完蛋了。

張登凱說，對香山濕地來說，紅樹林是人為栽種的外來種，已經壓迫到原有物種的生存。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那這些生物，牠在底層生活的時候，因為氧氣、空氣、水下不去，牠自然就會窒息，或是牠就會離開==ns==

於是新竹荒野從８年前開始清除紅樹林，至今花了１４００萬，清了５４公頃，讓沙質地漸漸回復。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就一公尺乘一公尺的一個區塊，我們去調查，那看到、數到的螃蟹、物種，我們大概可以數到一百多隻，那如果在紅樹林底下，我們隨便框一個框，那我們要去數螃蟹，裡面大概只剩下擬相手蟹，大概兩、三隻，所以它生物的比，那相差非常地懸殊。

[照片提供 張登凱]
生物數量減少，物種也變單一，而香山濕地紅樹林以海茄苳為主，占了９５％，相當強勢，甚至連離岸邊一公里遠的蚵田都有，影響到養殖作業==ns==

所以這個，像泡棉一樣，它的根，靠這個就儲藏，儲藏它的空氣，跟過濾鹽分，所以它可以在海邊裡面生長。

[新竹區漁會 常務監事
許順隆]
當初有人在那邊種的時候，我們也覺得，這個大概也沒有什麼關係，可是這一、二十年來，對我們這個社區，然後對沿海，還有漁業的活動都造成很大的影響。

當地居民也說，擴張的紅樹林讓小黑蚊增生，造成生活上極大困擾。

[新竹市香山區大庄里 里長
陳德川]
都會飛上我們這個里裡面來，有的被叮得，像紅豆冰，發燒、去住院。

[新竹區漁會 常務監事
許順隆]
它漲潮的時候，還帶來了很多的垃圾，然後退潮就被紅樹林擋住，就擱在那邊，以致很多髒亂，然後就生長很多的那個蚊蟲。

但受限經費，每年只夠做小面積的紅樹林清除，卻遠遠趕不上它擴散的速度。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那我們今年做了五公頃，那疏伐變成一個原有的灘地了，可是明年，它繁殖期的時候，種子又會漂進來，所以這五公頃我們就必須，第二年呢，做維護，不然你不維護又長回來啊。

不斷的清了又長，於是新竹市政府今年大刀闊斧的，編了１３００萬元，要在大庄溪以南，海山漁港以北，濕地中段的部分，一次清除６５公頃，只是這些紅樹林已經大到人力無法作業，市府決定要用大型機具來清，但香山濕地屬於野生動物保護區，依法大型機具不得進入，也引起質疑。

[新竹市政府產發處 副處長
洪明仕]
它是，非主管機關同意是不能進去的，我們本身呢，就是一個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嘛，這個保育它的概念其實有包含著，保護、復育跟管理，三個層面啦，那我們是為了做管理，所以才不得不然的一個作法。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那這方面的話，我們也是心裡會滿掙扎啦，可是因為機械式下來，對這個棲地上，會有壓實的一個現象，可是我們如果不做，它底下都長滿了呼吸根，連螃蟹挖洞的地方都沒有。

[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野生動物保護區是為了，為了維持它保護的目的可以適當經營管理，尤其是永續利用區的部分，那主要它那個，符合它經營管理裡面是可以進行適當的擾動，經營，(所以是大型機具進去是OK的這樣子)，欸，這個其實是比較有爭議啦。

這麼大規模的清除，也引起部分學者和民間團體抨擊，認為將造成環境驟變、更與國際保育紅樹林的潮流背道而馳。

[樹黨 竹北市民代表
許育綸]
那過去八年是用人工清的，慢慢清，所以總共清了５０公頃，我們一直有懷疑，只是到今年是因為他們決定，可能準備要用挖土機開下去，就是直接造成這個環境的一個驟變。

中央保育主管機關，也持反對立場。

[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既然這個紅樹林都已經成林了，那應該是持續的保護下來才對，只是說應該避免它再擴散，或者是說那個控制它的密度這樣。

市府和新竹荒野認為，清除紅樹林有助於恢復生態多樣性，但林務局的想法卻完全相反。

[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那原來只有是沙灘地的話，當然只有少數幾個物種存在，它多樣性不一定會增加，可是現在因為有紅樹林，就是它有一些底泥，可以增加其他生物的棲息，那另外紅樹林本身，也有一些鷺科動物可以棲息的地方，如果你前面一夕之間來移除的話，其實對生態衝擊是非常大的，那有沒有詳細的評估，這些其實應該要謹慎一點。

[新竹市政府產發處 副處長
洪明仕]
當然紅樹林在這邊也會有一些物種，喜歡紅樹林的物種在這邊，可是它並不是，以往，以往這個，原來這個香山濕地的面貌，我們經過了幾年的調查，包括荒野協會、還有鳥會我們的調查，就發現了，清掉以後，那個鳥類，還有一些無脊椎動物的數量都有增加。

[樹黨 竹北市民代表
許育綸]
最希望的是就是要召開一個研討會，甚至是完整的調查研究報告再來做這件事，而不是，現在都是純粹憑，憑一些生態的經驗，或者是，過去八年一些經驗去，直接去做判斷。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一個是在民國９７年，一個是在民國１０２年，我們有做一公頃，然後１０２年我們做了５公頃，機械式的疏伐，然後很快的，疏伐完之後，一樣，它兩年、三年，生物就恢復了。

[新竹市香山社區協會 理事長
王平東]
我們不是要去破壞，我們是要將生態復育完整這樣的情形，還給我們，原有的一個生態==ns==

香山濕地野生動物保護區，依法可以做適當的管理，但北台灣的淡水、關渡也滿布紅樹林，是依文資法所劃設的保留區，具有很強的保護力，是禁止破壞它原始狀態的。

[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淡水紅樹林自然保留區的話，它是以保護紅樹林為標的，所以它紅樹林我們就一直讓它自然演替，大水一來可能會沖刷一些，然後有些，幾年沒有災害時候它又復育出來了。

而關渡野鳥保留區，保護的對象其實是水鳥，但越來越密的紅樹林，反而造成水鳥數量減少，只是受限文資法，至今沒人敢動。

[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其實專家也認為要，應該要適當的疏伐，可是那個台北市政府因為受限於，文化資產保存法規定，不能進行人為干擾，所以還是讓它持續的，沒有去擾動它。

除了生態爭議，增生的紅樹林也影響到河口排洪，對住家和民眾安全形成威脅，從新竹客雅溪出海口、港南溝的橋上往下看，尤其明顯。

[荒野保護協會 專案專員
張登凱]
那前面呢，是我們還沒有清除的，你看看，這個本來大概是７０幾公尺的河道，被縮短了剩下大概５公尺，那這一看就很明顯，下大雨，那水就沖不出去了。

[影片提供 蔡嘉陽]
被同樣問題所困擾的還有彰化，紅樹林幾乎把二林溪河道占去一半，還向內陸延伸了兩公里之長。

[彰化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蔡嘉陽]
這個河道是會越來越窄、越來越窄了，然後不要說等到哪一天，真的，水排不出去，那個損失會更大。

看起來綠樹如茵、很是美麗，卻是個美麗的錯誤，但錯的不是紅樹林，是人==ns==

[彰化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蔡嘉陽]
當時大家認為，紅樹林很珍貴，需要復育，看到中部沒有紅樹林，就說好，那我們就來種吧，還以為說，這樣種的話是對中部，彰化海岸是有幫助的。

[影片提供 蔡嘉陽]
蔡嘉陽說，台灣每一段海岸特性不同，刻意種植，反而和當地環境產生衝突，像彰化，退潮後海水離岸５公里之遠，根本不需要靠紅樹林來保護海岸。

[彰化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蔡嘉陽]
過去書上都告訴我們說，紅樹林它的根系茂密，抓地力很強，所以可以保護海岸線，防止海浪的沖刷，可是彰化本身就有很寬的潮間灘地，像剛剛漲潮的時候你會發現，彰化海岸漲潮是沒有浪花的，表示泥灘地很寬的這種濕軟的灘地，去吸收掉海水漲潮的力道。

[影片提供 蔡嘉陽]
芳苑海邊這片，是彰化最大的一片紅樹林，廣達３５公頃==ns==

它開花之後就會結這個果子，這是它的種子，海茄苳的種子，它種子的量非常的大。

量大、成長速度也快，落地後一、兩個禮拜就可以長成苗，而林地裡，滿布的呼吸根，讓水鳥根本無法行走、覓食，愈趨嚴重的陸化現象，也讓原來的物種都不見了。

紅樹林之所以叫紅樹林是因為它酸，所以它的葉片，很多螃蟹是沒有辦法直接消化的，那等於是把原來的螃蟹弄不見，然後再來這種紅樹林的物種進來。

兩年前，這裡曾長滿紅樹林，當時花了一百萬元用怪手清除掉，蔡嘉陽發現，有些生物回來了，但後續沒有經費繼續支援，一株株小苗已經又開始占領灘地，蔡嘉陽認為小面積的清除，反而浪費資源，對新竹市政府的作法他樂觀其成。

[彰化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蔡嘉陽]
我個人是非常支持這樣子大面積的移除，至少，有效的去控制一個，可能是失控、那麼大面積紅樹林的環境，但是因為這種大面積需要比較多的經費，而且風險也比較高，生態恢復的時間也會比較長，所以我認為，沒有到最後必要關頭要用大面積移除的話，還是大家可以考慮看看用那個圍堵的方法。

[照片提供 蔡嘉陽]
蔡嘉陽估計，彰化紅樹林面積已經超過五十公頃，甚至到一百公頃，如果放任不管，未來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

[彰化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蔡嘉陽]
因為是人刻意種上來，是人已經干預了這個自然，而且沒有把它的時空尺度拉開，這樣子對生態系的長期的這角度來講，人類的視野，這樣是太小了==ns==

清或不清，各有堅持，只是當初喊著復育口號、刻意栽種的紅樹林，已經失控，人類的自以為是，擾亂了原有的生態系，現在要如何恢復、如何平衡，成為一大難題。

採訪/撰稿 林秋伶
攝影/剪輯 蔡裕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