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書香世家的詩人張芳慈,寫詩30多年,早期她是以華語創作,一直到921大地震之後,家鄉台中東勢遭逢巨變,這才讓她驚覺,大埔腔客語和文化若不及時保留,隨時都有消逝危機,因此她開始用客語創作,利用各種管道讓大埔客有多元露出的機會,也藉此為弱勢發聲,今年他將詩和音樂結合,推出詩集《望天公》,問她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創作靈感,她說,生活無處無詩,只要你願意靜下心細細觀察。
邊採著樹葡萄,邊吃,還忙著拍照,這個性大剌剌像個鄰家大女孩的,是詩人張芳慈,對於情感的描寫特別細膩,總是能用最容易理解字句,表達最深切的感受。

[畫面提供 歡喜扮戲團]
[歡喜扮戲團 團長
彭雅玲
她就會用一個,很大的一個布喔,在水桶裡面,然後有,有水一直在那裡,就是洗這條布的那個聲音,那我就喜歡這樣的,洗布那種水的滴滴答答的聲音,然後最後呢,她會說,有誰比我更知道黑暗呢?有誰比我更知道黑暗呢? 事實上唸這一首詩,我真的覺得內在有很多的很澎湃,可是有很多彎彎曲曲的部分。

張芳慈來自書香世家,曾曾祖父曾經當過東勢漢文老師,爸爸是國中歷史老師,但當時一個月480元的薪水,根本不足以養活5口之家,因此張芳慈說,她從小就過著在大雪山下顛沛流離的日子。

[詩 人
張芳慈]
像我爸爸山上耕作,或是說做這個種水果這些,好幾個地方嘛,你當然就像流浪一樣,像以前的遊牧民族,就一直移動,我爸爸教書,我媽媽做生意,那就給我感覺是很豐富的一個資源,當然以前辛苦的時候不覺得。

而這樣的生活,正好提供了她寫詩的養分和元素。

[詩 人
張芳慈]
我看過父母這樣工作,耕田、墾林這些,很辛苦,跟著他們,我發現說,欸,什麼時候,什麼水果會冒出來,這種,這種花花草草,我也知道得比你還多,我想這全是我創作的很重要的養分。對大自然的熟識,對天、對地的熟識,比一般人可能都深。

它有最簡單的筆劃,以前我知道如何寫它 ,現在 該從哪兒寫起才好 教我也說不上來

在她的詩裡沒有空洞華麗的詞藻,她寫苦瓜、菜瓜布,從貼近生活的素材,透過簡單的文字,寫下她最真實的感觸。

[詩 人
張芳慈]
有的人學歷越高,越看不起自己的父母,我覺得這是很不對,像絲瓜布來說,它最不起眼啦,你經常要用到才想到它,不要用就把它丟在旁邊這樣,我們對父母不能這樣。

這條背帶,揹過山歌和笑聲 揹過目汁和汗酸,乜揹過人生四方,你斯毋好嫌佢恁舊,你斯毋好嫌佢色目醜,該奶燥啊,係毋等發夢都想愛鼻?味瑞


[作 家
張典婉]

另外她也有寫到揹帶,就是揹帶女性的奶臊味,然後說到上一輩和下一代那種連結的關係,我覺得她詩裡面有很多這樣的隱喻。

硬硬要死撇个樣,還有力量堅持,係像會死撇个樣,元氣差不多愛用撇了,在風肚弓緊還堅持毋斷撇个樣。

[作 家
張典婉]
她那時候看到窗門那裡有一叢乾掉的竹子,快乾掉了,可是沒多久,那個乾掉的竹子又慢慢地有長葉子出來,我覺得那個,那種意象就很深,她的詩裡就有很多這樣的東西。

對於創作者,許多人總愛問,靈感從何而來,芳慈說,生活中無處不詩意,只要用心觀察,處處都是靈感,而詩要寫得好,人,要先「不正經」。

[詩 人
張芳慈]
客家人是很少比較有幽默感,不過我家裡很奇怪,像我三叔這邊,我爸爸,我媽媽也好,大家講話,我覺得他們講話像,就已經是詩意了這樣,就像寫現代詩這樣。

那你正經,你越正經,然後講一些就是所謂的,這樣,怎麼講,都是那個什麼,什麼,規矩啦,道德啦,綁手綁腳,就是整個是一個框架嘛,那詩就是要突破這些框架,所以作為,作為不正經的人,其實它是充滿詩意的。我們再看回去中國的詩人,每個都不正經,最正經的是誰你知道嗎?杜甫,但是杜甫他的詩賣得不好,所以杜甫是餓死的你知道嗎。

張芳慈不但沒有因為寫詩餓死,生命反而因為詩,而更豐富更有滋味。

和芳慈有多次合作經驗的彭雅玲導演說,芳慈,活得非常任性,理直氣壯,也正因為她對人、土地、生命的熱情,在戲劇中就很容易感動人。

[歡喜扮戲團 團長
彭雅玲]
在1999年我第一次認識她,然後去參加她的詩壇的活動,當時她的第一本詩「天光日」,哇,裡面的詩我都非常的感動,裡面的,看的每一首詩我都會流眼淚,覺得說這個女孩子,對於生命對於土地是有這麼多的感覺。

歷經生活困頓,芳慈更能體會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106年,她參加了「客家女聲」,透過朗誦詩詞來表達對弱勢的關懷。

[詩 人
張芳慈]
弱勢這件事情就是說,女人是比較多數啦,我覺得說,參加這個客家女聲,就是說客家女聲,是希望說大家透過寫作,來讀自己唸這個現代詩,就是說用文字的力量,來說自己心裡的想法,我認為透過這樣,它是一種很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透過這種聲音,讓,讓大家知道說,我們女性在想什麼,我們的希望是怎樣。

107年,芳慈回到家鄉東勢駐村寫詩,認識了一群年輕人,她更大方的扮演承先啟後的角色,希望整合家鄉的資源,為東勢偏鄉埋下藝術創作和文化傳承的伏筆。

我去年駐村,還好有這些年輕人,然後,我那時候是想啦,就是說東勢,其實資源,要怎麼說,在地資源很多,很豐富,我就想說怎麼樣跟他們連結起來,做客家的事情。我們這空間就是有社造,然後也有藝文,然後也有一些工作坊,甚至是在地的食材的一些發想,都會在我們這邊去實現,那比如說,像這麼好吃的水果,搞不好老師就可以幫忙去寫一些詩,就變成我們的文案啦,對啊,然後所以這個就是可以整合在一起這樣子。

在鏡頭前,率真的大口咬著當季的水蜜桃,吃得不亦樂乎,隨興的芳慈卻有一個嚴肅的志願,她希望透過詩來延續大埔客的生命。

[老 師
徐登志]
她是透過語言,來傳承大埔客的生活、文化,生活中,食、衣、住、行、育、樂、美,所有的東西,透過她的客家詩的文字,這裡面的描寫,來呈現大埔客家人的生活內涵。從她的詩才提升這個客語的內涵,我們大埔客,她又用大埔客來寫,表示說這個大埔客,不但呢,語言上可以溝通,再說,在文字上也和原來唐宋時期的,唐詩啊,宋詞啊,有相當的地位。

[書局老闆
張智清]
其實慢慢我覺得因為芳慈姐,所以讓我們地方很多的做這個文化傳承的人,慢慢去集結起來,一起來去發揚這樣的,我們大埔腔的文化,我覺得這是芳慈姐她很大的影響力。

[張芳慈媽媽]
檳榔樹,一葉一年算算看,那一年才剝一葉啦,高高的樹身不會斷,颱風什麼都不會斷啦,遠遠看到在孵蛋的樣子,這樣圓圓的,葉子很大片,好遮涼

晨曦雲海,美景時俱,白雲悠悠,清風徐徐,三光伴隨。

受到女兒的影響,芳慈的父母,也時常看著自己家的果樹或是眺望山景,而詩興大發的開始動筆寫詩。

[張芳慈爸爸]
看看她的詩,好比她為什麼會這樣寫,這個想像方式,想像的內容,所以我們也可以互相引發,(所以芳慈沒有教你,偷學啦),(你看他的東西偷學這樣),我也沒有偷啊,我大大方方的學啊。

有時還會相互PK,相互競爭。

又壯又香像金字塔樣,圓形的這個,這個,這像山丘樣,扎穩深耕保水土,無畏風雪,不向烈日低頭,一搭一唱,所以喔,現在開始寫這些變得很忙,沒時間吵架,就這樣說,談詩,說一些這些文學的他們感覺很有趣。

[作 家
張典婉]
因為她媽媽看女兒每天,女兒都有寫詩,她就說我也要寫詩,然後芳慈有很多客家詩裡的字句,就問她媽媽,問他爸爸來的,再撿起東勢腔。

今年,張芳慈又有了新的突破,和早在1995年侯孝賢的電影好男好女,就開始做客家音樂的林少英合作,將客家詩結合音樂,推出的新詩集「望天公」。

[詩 人
張芳慈]
寫詩本來本身就有所謂的節奏嘛,旋律,所以,我們寫現代詩和音樂結合,其實也是很自然的,也是還好少英老師她作曲很厲害,她對我寫的作品也是很,可以很深入去做一個表現。

[音樂人
林少英]
因為你做歌,牽涉到很多客家字,你可以去問創作客家歌曲的人,他都有這個困擾,就是很多字,它可以唸得很棒,但是它唱起來就變成,沒有聲音,它會變成不容易唱出來,所以如果透過詩,詩是無限的所有,透過唸對不對,所以我覺得這個會更能夠讓客家的語言不但它可以更豐富,可以更展現。

[歡喜扮戲團 團長
彭雅玲]
詩本身就是有很多的想像的空間,少英的音樂呢,就正好帶領我們在這個空間裡面,好像是在那裡游泳一樣,那詩的想像的空間呢,不是只有詩人,就好像我剛剛說的,芳慈可能給我們一個文字,然後我們內在呢,自己又詮釋了那個部分,那少英呢,也就是很棒的,在這個空間裡面游轉的人,把我們的那種情意呢,又再讓我們再打滾一次,又再打滾一次,那所以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一個結合。

原來以華語思考寫詩的張芳慈,在921東勢遭逢天搖地動的震撼之後,才讓她驚覺,當文化遇上無常,瞬間就會消逝,她才決定以母語來思考創作。她也希望透過簡單又精練的詩句,讓更多人方便親近大埔腔客語,別讓大埔客的聲、韻、調被遺忘、消失。

採訪/撰稿 邱月華
攝影/剪輯 戴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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