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的深圳專題,介紹了觀瀾客家古民居,變成現在中國的版畫基地,而客家人大量進入現在的深圳,是在康熙年間的事情,早年為了聚族而居,以及防禦的需要,在深圳的北邊,建立了數以千計的土樓,在客家移民最多的龍崗地區,至今還存留一百多座,當地人稱作「客家圍」的土樓,例如「鶴湖新居」與「大萬世居」,都是中國當今數一數二的超大圍龍屋,但是這些土樓,有的保存完好,有的已經殘破不堪。深圳市區寸土寸金,如何保留這些客家圍?在保存和發展之間的拔河裡,又留了什麼?今天這一集,一起去看看深圳客家圍的現況。<道光帝在十四年的時候,就賜予他這個牌匾,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個牌匾是一個仿製品,待會我們看看真品,真品是國家的二級文物了。>

鶴湖新居在2002年,列入廣東的省級博物館,經常有團體,或者是學生前往參觀,了解中國早年聚落發展的建築智慧,這一天,剛好有一群深圳的大學生來到這裡。

<我們整個鶴湖新居分三部分組成,是門前的月池,剛才我們經過比較寬敞那個叫「禾坪」,進來這裡之後就是建築本體,整個房子的三部分的占地面積,是兩萬五千平米,所以還是比較大的,剛才有同學問我,走完這一圈要多久時間?我跟他說是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左右,他驚呆了!>

走完一圈,至少要四十分鐘,可以想見這個圍屋有多巨大!如果不把福建永定的土樓群體算在內,就單一圍龍屋建築來看,鶴湖新居是目前中國保留最大、最完整的圍屋之一,從高處俯視,鶴湖新居旁邊的大樓就顯得相形失色,這可以說是深圳客家圍的代表作。

[深圳大學歷史系
教授 李聯春]
客家人在這裡生存,首先是我講的買田置屋,等到子孫繁衍多了,他不想讓子孫外走,他們把它聚族而居,就顯,就做一個大圍屋,顯示氣派,事實上,今天龍崗最有名的圍屋,叫做「鶴湖新居」,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他幾代人在那裡,甚至三、五代,六代差不多,後來才慢慢散開來。

在龍崗大道旁就可以看見,鶴湖新居的招牌高高掛著,現在的龍崗高樓林立,很難想像以前這裡處處是圍屋,龍崗原本並不在經濟特區內,只算是深圳關外的市轄區,因為都市發展太快了,2010年劃入特區範圍內。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員 蘇勇]
龍崗從清代中期以來,就是客家人聚居的一個地方,他們來了這裡,建了大大小小的這種圍屋、散屋,當年是數以千計,數以萬計,那現在保存,有幸保存下來的呢也有上百座,那像保存最好的,當然就是鶴湖新居這裡了。

==cg in==現在的龍崗區很大,一個區的面積,大概就是台北市的三倍大,而當年所謂的大龍崗地區,還包括了現在的,坪山和大鵬兩個新區,面積更大,這一整塊區域,是客家人進入現在的深圳,最主要的地區,核心還是現在的龍崗==cg out==從清朝中期到現在,曾經聚集著一個又一個,像是鶴湖新居這樣的家族圍屋。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員 蘇勇]
那大部分的龍崗客家人呢,都是在清代康熙八年之後,這是當時政府推行了一個遷海復界,這樣一個政策之後,陸續遷到龍崗的,那麼羅家呢,他的祖先羅瑞鳳也是在這之後,具體的那就是乾隆中期來到這裡,那經過廿幾年的發展,那麼他積累了一定財富,開始修建家族圍屋。

[深圳大學歷史系
教授 李聯春]
客家人他就非常講究這個舉族而遷,往往客家人,大家看到客家圍屋、客家什麼的,他都是一個族長一樣的人物,他前面一房下去,有很多很多,幾個子孫、幾個子孫,遷到孫輩,全部住在那哪一代哪一代這樣搞,所以說這三個方式,就使得整個深圳,就慢慢地經過兩百多年、三百多年的發展,就形成了我們近代,包括今天深圳的客家現狀。

來到鶴湖新居參觀,學生一時興起,拿起博物館內的舞獅,耍了起來,==cg in==這個位置是在中心點,叫做上天街,整個鶴湖新居的內部格局,呈內方形、外梯形,前方還有一個風水池==cg out==客家圍有個特色,就是背山面水,有一種說法是「前水為鏡,後山為屏」,風水池在前面,在厚實的圍牆裡,愈往內走、地勢愈高,鶴湖新居的後方,原來也有一個小山丘,在都市開發的過程,被剷平了。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員 蘇勇]
那它呢,選址也是非常重要,對一個客家建築來講,那旁邊有山有水,那大部分客家圍也是這樣,建在山腳下,那鶴湖新居也是這樣,那在地勢上就有這樣一個特點,前面低後面高,一方面呢,有利於圍屋的雨水還有生活用水的排出,最終呢,這些都匯到了前面的月池裡面,客家人講究水為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深圳大學歷史系
教授 李聯春]
應該這樣講,把它分兩部,前部分,就它整個房子的前部分,就是一口塘、半口塘,很大很大,就像一個湖樣在前面,這就叫風水,但背後它那個呢,都是以什麼我們中國幾多天井,幾多層次,幾多,分一房二房三房,再把他們分離開來。

<一般來說,這些圍屋都很堅固,易守難攻,在鶴湖新居,唯一破損的地方,是在最後方的外望樓。>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員 蘇勇]
1943年的時候呢,它曾經被日本人放火燒過,當時的羅家人還有附近的村民啊,都逃到這個望樓上面,大家可能會以為他們會困在這裡,但實際上並沒有一個人受傷,也沒有一個人死亡,是因為這個鶴湖新居,當然也不僅僅是鶴湖新居,很多的客家圍,都有那樣一套,一條秘密通道,就是叫走馬廊,它就在這個圍牆上面。

[深圳大學歷史系
教授 李聯春]
圍屋講究的是什麼呢?自給,就是能夠防外、拒敵很好,牆非常厚。曾經有個故事,這個是很有名的故事,就是(江西)安遠一個「尊三圍」,當年在蘇區的時候,抵抗過國民黨的圍剿,堅持了上個月之久,都沒有被國民黨打下來,飛機都搞不進,最後是用菸草燒,最後把它攻下來,現在成了一片廢墟。

<記者stand>
羅家人重視教育,他們的子弟不是在外求學,是在圍屋裡面有個學院,就在這邊唸書,以前最熱鬧的時候,不單是幾十人,還有幾百位學生,就在這裡面,當然,不只是羅家人,還有附近客家庄的子弟,也一樣來這裡讀書。

就在鶴湖新居的內望樓裡,有一個鶴湖書院,羅家用公基金,從外面請私塾進圍裡來教,羅家的子弟念書不用錢,從清朝中期到民國初年,長期扮演著地區教育的功能。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員 蘇勇]
客家人是非常重視教育的,一般大的圍屋裡面,都會設一個私塾學校。那這個書院呢,它不僅僅是吸收本家族的這個男孩子過來上學,它也承擔起對周圍一些這個小家族的一些子弟的教育,那當然了,這個其他家族的人過來,是要交學費的,但學費也不是很高,據說是一個月一擔穀子。

鶴湖新居雖然歸深圳市政府管理,但羅家還是所有權人,博物館與羅家的互動相當頻繁,事實上,羅家人的婚喪喜慶,也幾乎都在鶴湖新居內舉行。

[鶴湖新居客家民俗博物館
館長 邱偉亮]
羅氏家族現在留在羅瑞合,這邊有一個村叫羅瑞合,他們家族的話,整個人口是達到了兩千多號人,而現在留在家族裡面的只有一百五十多號人,大部分人,一千多號人都在國外,像他們羅家的話,每一年都會有人回來尋親,而我們的話,每一次的尋親,我們都會跟他們熱情地交流。

[鶴湖新居羅氏後代
羅倫輝]
我感覺現在做了博物館是很好,對以後的後代,也有一個紀念性的東西,對我們以前祖宗的產業啊,什麼東西都好。

<有時候好事啊、結婚啊,什麼東西,過年啊,都過來這裡拜祖宗的。>

不只是在鶴湖新居,深圳目前還保留下來的客家圍,它的宗祠幾乎都還是扛起家族的婚喪喜慶大事,比如說龍崗的「田豐世居」,它最特別的是,這裡本來是廣府人,也就是說粵語的人興建的,客家人搬進來,才增建了半月池。又例如在坪山新區的「大萬世居」也是。客家圍的存在,彰顯了家族過去的光榮歷史。

[大萬世居導覽員
張秋愛]
現在我們可以看到這條街,很多鵝卵石,這些鵝卵石,其實這是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它是非常有歷史的一個鵝卵石,我們可以看到,這些鵝卵石遍布的感覺,像是有歷史的足跡。但是,畢竟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所以它的建築顯得比較破舊,但是我們大萬世居來說,它是客家圍屋中,就是保存得最好的,最原始狀態的一個客家圍屋。

<這個就是我的老房子,我就在這兒,小時候就住在這裡。>

拐個彎,我們跟著七十幾歲的曾老先生,順著鵝卵石巷道,走進他的老房子,這條路線,是他孩童記憶裡,每天必經之路,家門前原本晒穀的禾埕,現在雜草叢生!在文革以前,曾家的大萬世居,是一個大型的人民公社,在改革開放過後,陸續都搬出去了,內部破損也愈來愈嚴重,以回字型設計的大萬世居,現在除了內圍,還堪稱完整,整個外圍是無法靠近的。

[大萬世居曾氏後代
曾露松]
我們這個圍屋,就是我小時候知道的,大門一關上就是一家人了,我阿公有一個人是關大門的,到(晚上)幾點鐘,就要把大門鎖起來,這些事情我記得很清楚,所以鎖了大門就一家人,大家都很團結,氣氛很融和。

大萬世居緊鄰大馬路,現在也被列入省級文物保護,其實大萬世居的建築規模,和鶴湖新居差不多大,一共有四百多間房,一間就是一戶,都是中國數一數二的大型圍屋,而在大萬世居的曾家宗祠上方,有一整排老祖宗留下來很特殊的黑瓦片,這是在很多客家圍所見不到的。

[大萬世居導覽員
張秋愛]
其實老祖宗留給後代,他有幾層意思在這裡,一個就是說,如果到了哪個朝代,你們這個瓦爛了,沒辦法來補了,你可以拿老祖宗的這個,留給你們的瓦,給它補上,但是他又想到一個,為什麼,為什麼要放在那個宗祠的最上方?因為如果是拿下來補了,缺了,那就很明顯,客家人是很講臉面的。

[大萬世居曾氏後代
曾露松]
我的觀點是,就是整回原來的樣子,像現在這個樓角,因為有時會颳颱風,垮掉了,樓角不是這個樣子,以前是這個樣子,像升起來的燕子,上面有一個開叉的,像打仗用的那種。

[鶴湖新居羅氏後代
羅倫輝]
我當然希望(政府)它愈快愈好整修好它,因為還有好大部分東西都還沒整修,(鶴湖新居)這個村子呢,博物館成立1997年至今,我覺得,我個人意見覺得,修得太慢。

缺了就要補,無論是鶴湖新居的羅家,還是大萬世居的曾家,都希望把圍屋好好修補回來,實際上,這件事卻牽涉到一個發展的基本矛盾,到底是要固守繼承,還是要發展?雖然圍屋的建築形式,在歷史上曾經扮演重要地位,但總比不上現代建築舒適的居住環境,圍外的人,總望著裡頭有多美、多壯觀,但是圍裡的人,卻一個個往外搬!

[深圳大學歷史系
教授 李聯春]
你保護有兩種,一個是原物保護,一個圖片保護,知道有這麼回事也可以,還有個選代表性的,有個把、兩個也可以,但是如果你要大保護也可以,就像我們講的,福建就做得比較成功啊,它一個土樓群上萬座,從南靖、從永定、從這些,那你看得都蔚為壯觀,你就感到我們的先人多偉大吧,龍崗也有這種態勢,但是因為深圳的地皮都千金,而且守舊和創新的情況下,他必須要撤掉它,能夠創造更大的價值下,他肯定就撤了。

從觀瀾到龍崗,在深圳這個都市叢林裡,這一座又一座被留下來的古聚落和圍屋,都是在固守和發展之間的拉鋸裡,成功被留下來的案例,兩岸也許都面臨相同的情況:究竟政府希望把它當作歷史文物,還是要搭配一個什麼目的,例如觀瀾的版畫村,才有可能倖存下來?還有多少文明,是在現實的考量下,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採訪/撰稿 鍾雄秀
攝影/剪輯 陳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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