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三就考進空軍士官班,投身軍旅27年的鍾紹文,退伍後回到家鄉高雄美濃務農,因為大女兒患有特殊疾病,常常要到醫院報到,也看到許多朋友的家人因為生病而離開,鍾紹文發願,自己種的農作物,絕對不用農藥與化肥,要讓吃的人都健康。但這個決定,卻讓他幾乎賠上百萬退休金,頭兩年種的有機番茄全軍覆沒,母親甚至氣得叫他回去上班,不要務農,說不噴農藥怎麼可能有好收成,母子倆不時爭吵,但鍾紹文寧願虧錢也絕對不噴藥,他給自己四年來試,如果不成功就收手,於是他到處上課、吸取經驗,終於在第三年成功,今年也一連通過產銷履歷和有機轉型驗證,他種的火龍果還外銷到加拿大、杜拜等國家,現在,他的母親也引以為傲。他們就說我怎麼那麼傻,怎麼不噴藥去救,我是認為說,我如果用藥下去了,我等於,我的理念這些全部都打破了,所以我寧願就是說如果沒有收成就,就明年再重新開始這樣啦。你每天噴藥,肝吸收了,結果做一輩子,都拿去,賺的錢就是要看醫生啦,一半要給醫生花,一半留著自己倒的時候要用,蟲一下子抓不完,第二個晚上又去抓,第三個晚上又去抓,抓到半夜十一、二點喔,(那不是很累),對啊,就很累啊,又打瞌睡,心情又不好。

秋冬的美濃田園充滿生命力,各種作物奮力生長,番茄藤也努力向上攀,一朵朵小黃花,不久就要結果了。

要調製這樣噴番茄的這樣的菌和酵素,還有防蟲的東西啦。

用有機的方式種植,鍾紹文不僅不噴農藥,連菌都自己培養。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讓這個,我們這個番茄園的部分就是會,好菌多於壞菌,這樣子,植物,番茄就不會說很多病蟲害,我們才不用說用藥,我們是,我們要先做到預防的部分,不是等到發病了,蟲來了,我們才做治療,這在有機的工法裡面就來不及了。

他甚至把自己種的淘汰的有機番茄也拿來做菌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蟲害比較不敢來,因為它是屬於酸性,酸性的東西,它的味道是有一點刺鼻的,那另外對植物的部分,它可以附著在葉面上面,會形成一個保護膜這樣子。

菌至少要培養一年才能用,因為都是天然的,即使澆灌過程,身處其中也不怕。42歲的鍾紹文,國三就考進空軍士官班,退伍前就一直想著要回鄉務農,但老婆的第一個想法卻是,慘了。

[鍾紹文妻子
胡惠玲]
那時候他講,我真的是想說,完了,真的,慘了,直到他跟我講了一句話說,其實坦白說他40歲以前,他做了一份他,他覺得需要做的工作,可是他不知道有幾個40歲,他希望下一個40歲能夠做他真正想要做的工作。

於是胡惠玲妥協了,三年多前鍾紹文退伍,帶著妻兒回到美濃,開始做有機農業。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我的大女兒就身體不是很好,小時候就很多病痛啦,也時常跑醫院,再來在部隊裡我,因為做總務、人事,所以接觸的朋友,或是我以前帶過的兵的家裡都很多家屬,就是親人生病,然後走掉,所以我自己也有許願說,我就是,務農這一塊我是絕對不會去碰到藥。

[鍾紹文妻子
胡惠玲]
我們美濃地帶的,離得比較近的一些區域醫院好了,還是教學醫院好了,你去查一下他們的數據值,每天罹患癌症的比率非常地高,那你仔細再去看一下,這些罹癌的人其實占了大半數是農民。

但理想是理想,鍾紹文對有機農業卻是完全陌生,頭兩年種的番茄,一開始還長得不錯,沒想到要收成時,一場雨,全軍覆沒。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不用農藥就挑戰性很高啦,自己也很徬徨,因為自己的技術,自己的,這樣的,要用的東西,要用什麼防治,要用的東西根本不知道,這疫病恐怖的地方就是,三天就可以讓整個園子都乾掉。

[鍾紹文媽媽
溫貴娣]
以前第一次種番茄,種幾分,五分半田,失敗,我就一直很傷心,我就一直噴藥,自己又看到這麼多喔,本錢投入這麼多下去了,自己邊噴藥,眼淚就一直掉。

原來做有機,不只是技術要克服,如何說服用慣行農法耕作了大半輩子的父母,才是更大的考驗。

[鍾紹文媽媽
溫貴娣]
(和兒子)常常就吵架,常常,他說他不噴藥,我就說要噴藥,兩個人就常常鬥嘴啊,我會說去找工作做,不要耕田,(你)不適合耕田這樣啦,我說耕田,我們沒有用農藥,沒有好收成啦,我就這樣(說),所有鄰田(的人)也還會一直講,你怎麼不罵你兒子,不要種有機的,種有機的沒得吃。

果園裡,鍾紹文和媽媽正在採收,網子裡是一顆顆渾圓飽滿的火龍果。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採收的部分要看它的色澤是不是很紅,另外一個是太陽有照到,這樣綠綠的部分,怕黑黑的這樣看不出來,另外一個我們就是要看這尾部的鱗片,尾部的鱗片夠紅,就表示可以採收。

鍾紹文把退伍時領的百萬退休金,全投入在園裡,前兩年不成功,媽媽看得擔心、也心疼。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因為她也是關心我,就怕我沒賺錢,小孩,怕我說,到時候小孩要用錢,沒錢可用這樣啦,所以她就很急啦,原則上,我們可以撐的部分就三、四年,如果我真的做不起來,那我就收起來就不做,我也不會說去改成要用藥的。

後來媽媽覺得,一直爭吵也不是辦法,只好順著他,鍾紹文這兩年也很認真,到處上課,吸取知識、經驗,第三年總算看到成果。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之前好在我,有點阻力啦,可是當,當時的阻力也是激勵我,我一定要做成功的一個,這樣的原動力啦,對,加上,那時候,就很沮喪的那兩年的時間,其實都是我的老婆在後面全力的支持啦,所以我才有辦法堅持到現在。

[鍾紹文妻子
胡惠玲]
會覺得說,欸,有點小危險,其實我又回了職場一陣子,對、對、對,因為我想說,當我回職場的時候,我又可以再一次,家裡的基本的一個開銷是沒有問題的了,那他可以再專心在這個(有機種植)領域上==ns==

現在這個時間發的芽會太小條,那小條的話,你明年結果時的養分儲存就沒有那麼好,原則上我們都會盡量留,等於說要留比較粗、比較大條的。

有機種植,環境的清潔和通風很重要,一、兩個禮拜就要巡一次,把多餘的芽剪掉。

一棵要留幾支枝條,第一年沒有關係,只要把短的剪掉就好了,第一年你就讓它長,第三年這個才要疏芽,才要整枝啊。

張簡荻恩是鍾紹文的軍中同袍,因為認同鍾紹文的理念,退伍後也跟著一起種火龍果。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員
張簡荻恩]
大家都有一股傻勁啦,你做什麼事情,你如果沒有一個衝動,沒有那個力氣,起步的那個衝動的話,你如果衝不動你就是沒有那個力氣了,那個衝動會造成什麼結果,那是後面的事情了。

修了30年戰鬥機,因為有機械專業,牽水電、架鐵架這些,全由他負責,但畢竟和務農完全不同,張簡荻恩從頭學,也堅持不噴藥。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員
張簡荻恩]
我在田裡做,人家也是會說,年輕人,你是傻子嗎,那個有粉介殼,你就粉介殼藥噴一噴就好了,我們不是,我們都用手下去抓,一隻、一隻,一隻一隻地捏,就堅持不用化學劑。

這個品種叫蜜寶,得靠人工授粉才會結果,火龍果是晚上開花,所以每到花期,半夜也得摸黑工作,但最累的,應該要算是除草了,放眼望去,鍾紹文的園子裡,什麼樣的雜草都有。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我這裡有34行來說,從第1行除到,自己除,用除草機,揹式除草機,除到最後一行差不多要五天啦。

曾經也試過用抑草蓆,但得兩、三個人才拉得動,後來就養鵝吃草,除草週期從十天變成一個月,但還是無法完全解決問題,現在則是種馬齒莧來抑制其他雜草。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因為它很長,所以我們就把它切成一段一段的,才來撒、撒在地上,地上,馬齒莧,這很耐旱,不過,給它一點水它就會長很快,像這個才剛放下去沒多久它這開始也是,新芽冒出來了,等一段時間了,它就會整個把草都包住。

來到另一位班員的園子裡,馬齒莧已經長得很漂亮,裡頭還藏了許多小生物,生態很豐富。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員
張日明]
我沒有刻意說,要去撲殺牠或怎麼樣,我是覺得,和這所有萬物,(共生),共生這樣的觀念我覺得,我覺得很好啦,因為,外面牠很難生存啦,那在裡面,也就讓牠活,多活幾天,是這樣的觀念。

張日明是國小老師退休,她認為農藥太泛濫,人類必須要有省思。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員
張日明]
有時候會長蟲,有時候嘛,所以你要跟消費者稍微解釋一下,我因為沒有用農藥,你寧願看到這幾條蟲,小小條的蟲,或是你要吃很多農藥,那是你自己選擇嘛。

如果是從這邊剪的話,其實說,妳先從這邊把它剪掉讓它這邊粗一點就好了,妳到時候從這邊剪一點從這邊接就好了,是啊,所以現在這裡往上的,因為它的底下都不夠壯,所以還要再(讓)它粗一點。

鍾紹文去年底成立產銷班,找理念契合的農友加入,班上的火龍果主要做契作、外銷,賣到加拿大、新加坡,甚至杜拜。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出口的容許範圍就一定要有產銷履歷的部分,那我認為說,產銷履歷對我們來說,輕而易舉啊,因為我們,我們一開始就做無毒的啊,所以我們就變成,邀集這些,想要種火龍果的同好,就來加入。

美濃土質好、水源豐沛又乾淨,有發展有機農業的先天優勢,但美濃現在九成以上還是以慣行農業為主,做有機,仍有限制。

[高雄農改場旗南分場 分場長
賴榮茂]
因為美濃現在,做有機耕作的人,我知道也一直在增加,但是很多都是小農在做,那小農在做,因為有機的這個,它的條件就是,你的實驗田,不對,你的田區要做這個隔離帶,變成就是說,這個面積就更縮小了,所以在生產上這個是比較不利的,那要克服這個困難,我覺得呢,就是可能要把這個田集中起來設專區。

透過組織化管理,解決小農單打獨鬥的困境,鍾紹文希望,未來能有更多人加入友善環境的行列。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看有沒有辦法說,用自己一點點的力量去改變這邊附近的一個,種植的方式,現在,也很多年輕人都回來種植,可能後面這個無農藥的部分會,推廣得會比較越來越好這樣子。

只是種得出來,也得賣得出去,一開始沒通路,只能眼睜睜看著水果爛掉、倒掉當肥料,於是胡惠玲就公司、賣場一間間去跑。

[鍾紹文妻子
胡惠玲]
我們帶著我們自己的蔬果,我們的一些檢驗單子,然後像有一些銀行的部分,剛開始銀行啦、公司行號啊,然後自己去跑。很像把自己當成一個業務這樣子,然後讓大家試著能夠試著去接受我們。

剛回鄉時,沒有人看好,認為血本無歸後,鍾紹文自然會乖乖回去上班,沒想到一路做到現在,今年還一連通過產銷履歷和有機轉型認證,就連當初最反對的媽媽,現在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美濃果樹產銷班22班 班長
鍾紹文]
有水果出產了,拿給他們吃了,(他們)有說,這水果好吃,他們就會說,(幫忙)推廣說,這我兒子種的有機的、無農藥的水果,當時我聽到,我其實,心裡面就很高興這樣子。

從反對到相挺,鍾紹文的堅持獲得肯定,父母、兄弟都來幫忙,一家人一起努力、一起耕耘,有機的價值,不只是健康、或對土地、生態的友善而已,看著小兒子滿足的、大口大口吃著用愛灌溉的火龍果,已經說明一切。

採訪/撰稿 林秋伶
攝影/剪輯 陳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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