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2008年，苗栗縣政府宣佈將在苗栗縣後龍鎮，推動後龍科技園區的開發計畫，5月，被行政院核定為重大經建計畫之一，年底也正式與民間廠商簽約，啟動這項廣達362公頃的大型BOT開發案，並預計在今年四月開始動工，然而，此項計畫在媒體一曝光，卻引起地方上的軒然大波，該開發計畫案的所在地，就是後龍鎮灣寶里，從老到小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土地將被徵收，土地沒了，居民該何去何從？[苗栗縣長
劉政鴻]
苗栗要進步，一定要招商，工商產業一定要進來。

[後龍鎮灣寶里
農民 李炎發]
也不能說你要就給你，又不是土匪，這就是不合理。

<如果要一百斤、兩百斤就用掘的，但是今天要八百斤。>

鋤頭在泥土裡碰撞出鏗鏘聲，一串串像香腸大小的番薯被拉出地面，年近半百的農民洪箱，自信的說著她種的番薯有多好。

<這種番薯最好吃，但是它不會很大，但是很好吃，一般來說，我們這邊都種這種。>

幾年前，洪箱開始在自己的農田裡種植無毒番薯，並透過主婦聯盟銷售，為了不使用農藥，更得到中興大學的協助，培養「蔡十八菌」來防治蟲害。

<這要攪一攪，這是用黃豆做的，這些都是菌。>

為了不使用化學肥料，洪箱更自行製作有機堆肥。

<這用米糠、還有菌還有粗糠，讓它發酵，本來放在這，但是很燙，都需要攪拌。>

[後龍鎮灣寶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洪箱]
真的留一塊良地給下一代，不要說在我們這一代就用光了，後來我就把泥土送到苗栗公館改良場，他說你這酸性很高，這樣也不行，想想也是，不要說一些土地在我們這一代就用完了。

希望將土地留給下一代，洪箱簡單的道出她做有機的想法，而這樣的理念，也開始在這片土地上發酵，有越來越多人開始參與有機的種植。

[後龍鎮灣寶里
里長 謝修鎰]
現在環境汙染嚴重，我們在這邊也接觸很多農業生產的，聞聽看，我們都知道，大家普遍使用農藥過量。

[後龍鎮灣寶里
里長 謝修鎰]
那我們是不是利用這個資源，來改造我們的生產環境，所以我們才開始做有機的部份。

後龍鎮灣寶里是位於中港溪下游，離海岸不到三公里的一個散村，全里大約有近四百戶，由於土地多為河川沖刷地，因此從開庄以來，多以旱作為主。

[後龍鎮灣寶里
農民 李炎發]
本來後龍鎮在日本時期，據我所知，後龍鎮就都開始種西瓜，因為沙質，有沙質，底下是沙質地，所以西瓜比較粉，比較甜比較粉，所以後龍鎮都種西瓜。

<照片提供：彎寶社區發展協會>
也因此，灣寶素有西瓜、花生、番薯三寶，而一張張的老相片中更可看出這三寶和灣寶人緊密的關係。

[文史工作者
蘇綉鳳]
地上有曬一堆花生，有一個耙子，就是這樣子收齊，那個花生不是一天能曬好，明天要曬的時候，掀開來，用那個耙子耙開，如果是要下雨了或是天色暗了，露水重就要收起來。

<照片提供：彎寶社區發展協會>
從小到大，無論是西瓜、花生或番薯，都是灣寶人生活中的一部份，每個人可以說都是在這片土地上打滾出來的。

[文史工作者
蘇綉鳳]
賣花生讓小孩註冊，讓小孩做事業，翻修房子，住得更好，種種都是，花生是讓灣寶以前的人改善生活的一項五穀。

[文史工作者
蘇綉鳳]
西瓜就像是照顧嬰兒一樣，你要很小心的照顧，它生長的過程，小孩跟著我們這樣，跟著大人。

而這些農作物的生長變化，或產業的過去與現在，居民更是如數家珍。

[後龍鎮灣寶社區發展協會
總幹事 陳幸雄]
灣寶里的土地是屬於苦苓腳段，苦苓腳段以前都是沙地，政府在民國６１年開始重劃，重劃過後我們這些農民，地主辛辛苦苦從外地載土來，再囤在上面，來改良土質，所以生產的水稻，可以說現在的產量，一甲有一萬多斤的產量，西瓜、番薯和花生都有增加產量，所以對我們農民的生活貢獻很多。

[後龍鎮灣寶里
農民 李炎發]
以前是河川地，空氣沒有污染，雨水比較調和一些，就比較簡單，到現在空氣有汙染了，天氣冷的時候很冷，所以西瓜小顆的時候，要蓋著。

<最好用報紙包著，讓它形不要變>

為了讓灣寶人重新認識自己社區的根，六年前，灣寶里開始推動社區營造工作，除了蒐集老照片，集結出版庄頭的故事，更定期舉辦陶藝課程，希望將灣寶打造成有機生態藝術村。

[後龍鎮灣寶里
社區規劃師 吳淑玲]
當我們動員起來的時候，很多的媽媽，社區媽媽都主動來參與，他們也會提出他們的想法，為了讓社區更好，我們都非常的用心，大家都非常用心來營造這個社區。

<資料畫面>
所以灣寶人對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格外的照顧，這裡更被農委會劃為特定農業區，數年前，灣寶人舉辦西瓜節，希望邀請外地人來灣寶、認識灣寶、品嚐灣寶，然而看似恬靜的村莊，卻讓一張薄薄的公文打亂了他們的腳步。

[後龍鎮灣寶里
農民 李炎發]
聽說縣政府的，就是已經來估價來普查了，明（９８）年四月就要開工了，或是怎樣。

依據苗栗縣政府的規劃，為了振興地方經濟，提供廠商良好的投資環境，將以BOT的方式，在國道三號大山交流道旁，推動面積共３６２公頃的後龍科技園區。

[苗栗縣長
劉政鴻]
後龍是以光電跟電子（產業）結合在一起（將有）兩萬兩千七百個工作機會，我們目前估計，那大概有11個類別，會有11個類別的廠商進來。

苗栗縣政府更預估，後龍科技園區開發金額將高達２００億元，開發公司更將以公告地價加四成的方式，徵收私有土地，引起一些居民反彈。

[後龍鎮灣寶里
居民 吳櫻男]
捨不得，捨不得，講一句，再多錢我也捨不得也對，更不用說這樣的錢，我們在這塊土地住這麼久了，有這樣的感情。

[後龍鎮灣寶里
居民 林菊蘭]
讓它徵收了，田地又不是很多，差不多五、六分地而已，五、六分地拿它幾百萬而已，要我們搬走，沒有地方好住，要我們怎麼生活。

由於最近全球的不景氣，工作機會難尋，讓許多在都市難以討生活的灣寶人，紛紛回到自己生長的土地，像二十出頭的張書銘，雖然仍是替代役男，但放假有空，便會回家幫忙農務，即便是外文系的高材生，未來也考慮回灣寶務農維生。

[後龍鎮灣寶里
居民 張書銘]
可能也不一定種田，現在種田也活不下去，可是它當一個額外的補貼，也是蠻好的事情。

[後龍鎮灣寶里
居民 楊建興]
像今年我原本想真的沒有工作的話，像我爸還有兩甲多地，我加減耕種的話，小孩還有辦法生活，你徵收走以後，暫時可能領到一些錢，不過我以後呢？

許多失業的灣寶人，更將這塊土地看作人生最後的退路，但農工之爭，似乎成為台灣的宿命，必定要拼個你死我活，一較高下。

[全國律師公會環境法委員會
主任委員 詹順貴]
在他們（政府）的認知裡面，農地就是沒有什麼產值，他們（政府）只是很呆板的用，那個一公頃的農地，水田可以種出來的稻米，大概的產值是多少，他們是以這去概算，如果我蓋了工廠，就可以造就多少的就業人口，多少的工作機會，所以說農地是不重要的。

另外在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２３日針對此計劃案的區域計劃審查會中，農委會便明確的表達此地為高適宜農業區，不同意變更為非農業用地使用，或許此案事涉敏感，農委會並不願更進一步接受採訪，而苗栗縣政府則堅持，開發後龍科技園區有其必要。

[後龍鎮灣寶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洪箱]
真的台灣沒有多少土地，再讓這些人揮霍了，你再揮霍掉以後我們怎麼辦，下一代要怎麼辦，所以我希望政府做什麼決定，考慮一下。

[苗栗縣長
劉政鴻]
那些都純粹都是上面表層沙層，所以那個厚度，真正種植厚度大概兩、三公分，沒有辦法種植，而且所有生產力非常低。現在耕作都賠錢，賠錢要怎麼辦，真正能夠收成，一甲地不知道（賺）有沒有三萬塊錢，你去把徵收土地的錢，你在竹南、在頭份或是比較市郊的高鐵站區旁，去買土地，更有增值。

[全國律師公會環境法委員會
主任委員 詹順貴]
但是農地的不可逆性很高，因為它的層次不會單純的用經濟的價值去換算，它甚至還有國安層次的問題，當人民都飢荒，吃不飽的時候，你這政權絕對，自古以來就這樣，絕對是保不住。

除了現實的經濟問題，對灣寶里衝擊更大的，將是整個村落的消失，灣寶社區有近八成的土地，被劃設在徵收範圍內，因此居民說，科技園區動工的那天，也將是灣寶里的忌日。

[文史工作者
蘇綉鳳]
這個根都拆散了，人如果沒有這個人文，就覺得，即使到外國發展，人家問你，你從哪裡來的，你說不出你的出生地，說不出你故鄉的文化特色，那你算什麼，不論你多有成就，你都沒有根。

[後龍鎮灣寶里
社區規劃師 吳淑玲]
我覺得它（科技園區）是在瓦解這個社區，然後把我們所有的文化連根拔起，甚至到時候這個地方都是剷平的，所有的人都像是失根的人，我已經找不到原來祖先居住的地方，你曾經耕耘過的土地，一切都沒有了。

<你縣政府要來徵收我們這塊土地，你也沒有說要做什麼用，你買這塊土地要做什麼，也沒說。>

更讓灣寶人憤慨的，即便這項計畫已經成為全國注目的焦點，苗栗縣政府卻從來沒有和灣寶人面對面解釋與溝通。

[後龍鎮灣寶里
居民 陳進豐]
縣府不管做什麼樣的政策，都應該來聽聽在地居民的聲音，不是說反對它設立，但是我覺得一個政策的推行，一個計畫的完整性，應該要聽聽在地居民的聲音。

[苗栗縣長
劉政鴻]
本來想說四月份可以來動工，但是有一些地主有一些意見，希望能夠調高一些價格，我們是希望盡量能夠跟廠商協調，能夠稍微調高一點價格。

[全國律師公會環境法委員會
主任委員 詹順貴]
從戒嚴以來，它一直是行政權獨大，所以他認為政府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便宜行事，所以沒有真正把民主時代了，戒嚴廢除了，從來沒有認為人民才是主人。

黃色的油菜花佈滿田坵，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假日的灣寶，洪箱全家人在田裡邊工作邊嬉戲，好一幅田園樂。來春的灣寶能否再見這樣的景象？而灣寶又還會是他們心目中的寶貝嗎？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陳靖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