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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客籍作家鍾理和的遺孀,鍾台妹日前過世,享壽97歲。而這位經常出現在鍾理和作品裡的「平妹」,除了具有客家女性堅忍不拔,不被環境和命運打倒的特質,她勇敢突破「同姓之愛」的藩籬,無怨無悔付出,甚至賣田救夫,讓先生全心養病及寫作,都在台灣文壇被傳為佳話。記者羅弘、范群宏,透過一些資料畫面,帶大家回憶這位偉大的女性,在過去較封建的社會,一個女孩為愛遠走天涯,需要莫大的勇氣;而一人扛起家中經濟重擔,讓先生可以無後顧之憂慮地進行創作,拉拔小孩順利長大更為不易。鍾台妹這位出身寒苦的農村女孩,卻做到這些令人感佩的事情,這也是鍾台妹那麼受到文壇及各界社會人士,尊敬和推崇的原因。
畫面上這位頭髮斑白,身型稍稍駝背的老太太,就是日前過世,享壽97歲,知名作家鍾理和的遺孀鍾台妹。客籍文學大師鍾理和,筆下的「平妹」離開,讓兩人早年因為,不見容於社會的同姓之愛,而遠走天涯,以及妻子無怨無悔付出,成就文學巨擘的故事,再度被人討論和回憶。
時間倒帶到1932年,當時18歲的鍾理和,協助父親經營,位在美濃尖山的農場。也在這個時候,和長他三歲的女工鍾台妹相遇,相知 相戀。
[鍾台妹]
當時我傻傻的 我沒有讀書,我實在不曉得,我也不知道他愛我,被人偷看上了,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我是鄉下的女孩,又沒讀書 沒出過社會,他的眼光是這樣,說我有堅忍的性情。
在當時的社會,同姓之愛被視為禁忌,更何況鍾理和家族,在當地算是望族,要突破這個思維,幾乎不可能,因此兩人的戀情難以得到祝福。
年少的鍾理和毅然追求婚姻自主,24歲時,先隻身前往遙遠的中國瀋陽,學習謀生技能。1940年回台灣,才開始兩人的「奔逃」計畫,前往中國滿洲定居。
[鍾台妹]
我們去那裡,沒錢又沒什麼,我吃那些東西都會一直吐,(吃什麼呢),窩窩頭啦 饅頭啦,還有小米麵這些,(我們這邊的人吃不慣),吃米吃慣了,在那裡吃了一直吐 可憐啊,一直吐,看到飯就想到家鄉,眼淚就流下來,又很苦。
鍾理和和鍾台妹的故事,早在1980年,就被搬上大螢幕,完整敘述兩人在中國,以及台灣的點點滴滴生活 故事。
在中國東北,鍾理和從事司機的工作,但沒多久因為理想,就不再開車。
1941年,鍾理和帶著妻子,以及剛出生不久的長子鍾鐵民,遷居北京。住了五年左右,鍾理和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夾竹桃」。
理想和麵包常常不能並行,鍾理和全心投入作家行列,所有家計全由太太鍾台妹負責。
[鍾台妹長子
鍾鐵民]
她(鍾台妹)說我在北京的時候,我當老媽子,老媽子就是傭人,我出去做人家的家庭傭護,我就有辦法養這個家庭,我做老媽子來養這個家庭,你(鍾理和)一件事情,就是寫你的文章,其他都不要管。
1946年,鍾理和舉家回台。由於曾經在中國多年的關係,鍾理和在屏東內埔中學,擔任國語教師,但不到一年肺疾病發。
[鍾台妹]
(鍾理和)被傳染(肺結核),在北京大家都是台灣人,租不到房子又沒地方可以去,大家吃 住都在一起,還睡在地上,就這樣被傳染。
1947年開始,將近三年的時間,鍾理和一直待在台北松山療養院,治療肺疾。但也因為這樣,父親所留給他的家產幾乎快散盡。
鍾台妹賣田救夫,讓鍾理和相當不捨,再加上自己的作品不受重視,除了「笠山農場」榮獲獎金外,其他大部分都被退稿。鍾理和常常想從夢想中醒來。
妻子的鼓勵,鍾理和點滴在心頭,之後更努力創作。不過隨著孩子一個個出生,鍾台妹的擔子越來越重。
堅強活著,但病魔卻始終沒有同情鍾理和,1960年,他走完短暫的46歲人生,也結束和鍾台妹28年的緣分。
民國四十九年八月四日,鍾理和就在修改,他的最後一篇作品,叫做,雨,突然吐血,很快的在傍晚就去世了,他去世的時候連棺材都沒有,沒有親戚,沒有朋友,這個棺材是鎮公所,捐給我們的白木棺材。
[鍾台妹長子
鍾鐵民]
爸爸忽然過世,媽媽真的崩潰,她完全崩潰。她那時候根本不想活,她根本沒有活下去的願望跟樂趣,她一直說,我為什麼沒辦法代他去死。
[鍾台妹姪子
鍾佐鵬]
(鍾理和)過世的時候很苦,當時要跟他火葬,哪有火葬場,大家左右鄰居扛材的扛材,拿稻草的拿稻草,在河邊火葬。
跟鍾台妹超過半世紀鄰居,同時也是姪子的鍾佐鵬回憶,叔叔過世後,留下四個孩子,其中最小的才2歲,壓力之重可想而知。
[鍾台妹姪子
鍾佐鵬]
當時我嬸嬸(鍾台妹),雖然生活很辛苦,但是她精神方面覺得這種生活,值得安慰,畢竟還有一個家庭,有老公 有兒女,之後他(鍾理和)過世之後,當然很落寞,這種事情我們可以想像,畢竟還是生活的擔子,逼得她不去面對現實不可。
[鍾台妹]
那時我就養豬,講到我養豬,隔壁鄰居說米敢給豬吃,我甘願不吃,給豬吃 豬快點長大,體型好我可以賣好價錢,這樣我的錢來得比較快。
鍾理和紀念館這一帶,就是鍾台妹養家的地方,種菜種稻 養家禽都在這裡。
[鍾台妹長子
鍾鐵民]
她幾乎什麼事情都幫我們做好,她就像陀螺一樣,24小時除了睡覺以外,從來沒有閒著,她不曾在客廳坐過,她要是在客廳坐的時候,就是她生病了。
[鍾台妹三子
鍾鐵鈞]
媽媽的手藝在北京也學到很多,像水餃 烙餅,這些東西老實說做好了,我在一群同伴中很自豪,因為我有 我可以跟人分享,只有這個時間才有親情的凝聚,才感覺的出來,不然媽媽只有一件事情,工作 工作 工作。
鍾台妹從年輕開始,就為家庭默默地付出,拉拔孩子長大,也灌溉著文學創作。
[作家
李喬]
我將理和先生的文學,認定為農民文學,農民文學在世界文學發展史裡,有一個問題是社會主義,帶動農民的覺醒所形成的,所以農民文學有感人的地方,但是會有一個限制,就是受意識型態的領導。他不是社會主義的意識型態帶動,是很自然的 愛我所愛的,還有我關心我的土地,那個人文學的最大特質,就是很誠實 全無虛假,所以這幾個特質,所創出的農民文學,跟一般說的農民文學不一樣。
[詩人
曾貴海]
用完全純粹的漢文來寫作,白話文來寫作,只有鍾理和先生,在1950年代到1960年代,其他用日文的(台籍作家),又再學漢文 學中文,但是鍾理和先生,已經用非常純粹的中文寫作。
鍾理和的文學地位備受推崇,說他重要的推手是鍾台妹,應該是無庸置疑。
[詩人
曾貴海]
從他們戀愛開始,到鍾理和先生過世,就是他們兩人靈魂合在一起,這中間我覺得作家要創作,會受到現實生活的影響,現實生活會讓作家沒辦法,要離開自己創作的生命。這種情形就是因為鍾平妹女士,在後面支持他,所以可以堅持(創作)生命,繼續下去,完成偉大的作品。
[鍾台妹三子
鍾鐵鈞]
我爸爸如果沒有那麼艱辛 勤儉,那麼堅強的媽媽,老實說我不相信我爸爸,可以有那麼長的壽命,也不可能創作出那麼多好的作品。
雖然沒有受過正規教育,但優雅氣質不因過度勞動,而變得粗俗 平凡。堅毅的生命力,扶持家庭,成就一位文學家,同時還拉拔四個子女,鍾台妹女士九十七個寒暑的歲月,留下許多傳頌的故事之外,更顯露出一位客家女性,令人尊敬 感動的偉大風範。
採訪/撰稿 羅弘昇
攝影/剪輯 范群宏
旁白 劉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