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投縣信義鄉同富村的桐林社區,是位於玉山腳下的一個小聚落,在這次八八水災時,10多戶民宅遭沖毀,但災後兩個月,除了被嚴重沖刷而成的「大峽谷」、及崩壞的道路外,幾乎已看不到災情,最近桐林社區居民舉辦了尋根之旅,他們要循著祖先的腳步,越過崩塌的山坡,踏過滿目瘡痍的河道,回到故鄉彰化永靖、埔心,這個全台福佬客最集中的地方,也希望藉此,讓後生認識先輩們如何辛苦的在桐林地區建立家園。

午夜在微弱的燈光中,十多位民眾聚集在同富村一戶人家前的禾埕,手拿清香,虔誠的跪拜上蒼。

由於同富村桐林社區沒有廟宇,因此整個聚落的重要信仰「玄天上帝」及「媽祖」神位,便輪流在爐主家供奉,而全庄每逢重要事務,大夥兒便聚在爐主家,祈求庇佑。

[信義鄉桐林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劉豐彰]
公神算是我們社區7鄰到12鄰的公神,我們這邊也沒有廟,所以我們就以公神為主,來祈求來保佑,我們民眾到彰化縣可以順利平安。

這天敬天公,為的是社區裡的大事。

清晨五點,桐林社區居民緩緩聚集在活動中心前,即使天未亮就得起床,大家臉上看來卻是興奮多於疲倦。

鞭炮聲響起,村民扶老攜幼近50人,手持火炬,魚貫走出村莊,他們要經過水里、集集,一路往彰化縣永靖鄉走去。

微亮的火炬,化為一條蜿蜒的火龍,照亮灰暗的街道,不一會兒,隊伍離開了聚落,轉入一條彎曲的小徑,大家也把腳步放慢了下來。昏暗中難以察覺潛藏的危機,同一個地點,在白天看來卻令人觸目驚心。

眼前這個河道,原本僅是一條寬不到5米的頭坑野溪,但在今年八八水災時,由於上游林班地崩塌造成大量土石滑落,把整條野溪及兩旁的田園、房屋都沖毀,也變成這個村民口中的「大峽谷」奇景。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慶村]
原本長度5公尺,深度差不多3公尺的一條溪,一條小野溪而已,因為八八水災雨量的關係,造成現在這現況,大概長100公尺,深度大概也有70公尺這麼深這麼大。

橫跨頭坑野溪上的橋樑被沖毀後,桐林社區也因此一分為二,居民得繞遠路到其他村落,才到得了對岸。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慶村]
本來是我們要到我們桐林國小這邊,要去7、8鄰,差不多5分鐘10分鐘的路程,現在要繞到神木村然後要繞到隆華國小,然後繞回來桐林社區,差不多要40分鐘這樣的路程。

即便這大峽谷處處充滿危機,隨時都會有土石滑落,但手持火炬的隊伍並沒有避開這段路,仍堅持緩緩穿過河床攀過對岸。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慶村]
因為我們的尋根之旅就是要走最原始的路,最早的路,現在改變新中橫的,沒辦法的我們就走,有原始的我們就走原始的路,再危險我們也要經過。

這次八八水災在桐林社區帶來的災情,除了頭坑野溪兩旁外,位於草坪頭的戴家茶園,歷年來也遭受著土石流的創害。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戴運全]
清了20幾天,(每天都清)對呀,很辛苦 都腰酸背痛,(就整天這樣清)對呀,每天起床就清掃,每天都這樣清掃,都已經清了一個多月了,很像颱風剛過而已。

一張張照片,記錄著八八水災時,屋內屋外滿布土石的情形,戴家甚至找了怪手,在屋後堆起一條擋土牆。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戴運全]
這次就我的家有淹水,泥土沖進來,現在都崩得很危險,現在如果颱風警報都不敢住這邊,(你還自己做擋土牆) 對呀。

師傅正忙碌的揉捻茶葉,八八水災後兩個月,茶廠已看不出淹水的痕跡,即便餘悸猶存,畢竟在此已安身立命半世紀之久,把家園清理清理,生活還是要繼續。

位於玉山腳下的桐林社區,海拔約有1200公尺,是信義鄉少數的非原住民聚落,早在日治時代,大量的移民被招募到此,從事焗樟腦油、砍伐樹木等林業工作。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戴運全]
以前就來這邊焗樟腦,進來這邊的,焗樟腦後就砍樹,這邊有很多林班地,有29、30(林班地)就砍樹,(就幫林務局砍樹)對。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慶崧]
剛開始做的時候,這個脖子痠、腰痠、腳痠,因為做這麼多年了比較習慣,我做這塊田已經10幾年,我種葡萄是種了20幾年了。

林業沒落後,這些移民也難返鄉,便就此定居,然而在這麼偏遠的地方,當時一切的生活必需品、農作物,都要挑到信義水里街上買賣。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大清]
路都斷了無法通行啊,老百姓為了生活怕東西放壞掉,就用扁擔挑挑到信義去賣,從信義回來的時候你如果缺油鹽、缺米的人,那時候就買那些東西挑回來這邊。



為了感念老一輩的辛苦,桐林社區發起了歸鄉之旅,上百位大小朋友,要用雙腳來體會,用雙眼來感受,一甲子以前,父執輩的冒險之路。

[信義鄉桐林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劉豐彰]
以前上兩代人都是用走的,他們耕作的東西都是從裡面挑進來的,所以我們用成品挑回去,感念他們上一代的辛苦。



嘴上說還好不辛苦,但是走不到兩個小時狀況就發生了。



到了途中的休息點時,更不時出現拿藥揉腿推拿的畫面。




[信義鄉桐林社區發展協會
總幹事 陳景憲]
大家都是腳都起泡了,腳都已經可能都拉傷了,(平常都沒有走)對,平常都沒有走這麼長的路,(可以看得出老人家多厲害),其中有一個70幾歲的,他還全程,就是說,只要有走的他都全程都有走。

由於桐林社區大部分是彰化移民,其中又有超過四分之一是從彰化永靖、埔心來的,因此尋根之旅便以埔心為目的地,而這些移民又多以福佬客為主。

[彰化文史作家
曾慶國]
彰化縣福佬客,是由大陸第一次移民就定居在彰化了,他的人數經過我的統計,有16萬左右,他主要居住在,員林鎮、埔心鄉、永靖鄉田尾鄉、社頭鄉、大村鄉,這整個區塊,這是全台灣福佬客最集中的一個地區。

像桐林社區張大清的老屋,便維持著客家建築的樣式,甚至連堂號也保留著。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大清]
清河堂就是以前祖先從大陸過來時,就是我們姓張的堂號就對了,我們祖先牌外也是有這個清河堂三個字。

然而桐林社區的彰化移民後代,與客家的連結,大多僅止於知道自己是客家人而已了。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張大清]
永靖地區大部分講福佬話溝通,有一部分就聽人說差不多三代前,像我們這一輩的三代前都還是講客語,都是客底的,(後來都沒再說了),我們都算是饒平客。

[信義鄉桐林社區居民
吳春平]
以前永靖72庄都是客底的,我阿公叫姑姑還是講客語,叫「ㄚ ㄍㄨˋ」,後來完全都是講福佬話了,像現在我們和社,一半福佬一半客家來講,客家人也都講福佬話了。

也因此,這次的尋根之旅特別有意義,除了大人以外,桐林國小四十幾位師生,也一同參加,這趟與眾不同的校外教學。



當然不可少的,安排了許多參觀行程,讓孩子們認識台灣生物的多樣性。




但最重要的,就是要讓下一代飲水思源,並身體力行去感受。

[信義鄉桐林國小
學生 戴子傑]
(你知道這次活動),(最主要為什麼嗎),就是要回故鄉,看見以前老祖先是怎麼移居到山上的。

[信義鄉桐林國小
學生 謝沛情]
回到故鄉看看,然後知道祖先是從哪裡來的。(你覺得這很重要嗎),很重要,(為什麼),因為要知道我們的祖先是多麼辛苦,從這個(彰化)地方走到(桐林)裡面去的。

[信義鄉桐林國小
校長 洪旭亮]
我們不見得說,每個小朋友都懂得這次活動的意義,但是等他們走過這一段以後,下一次人家問他,上次我們為什麼要走這一段,或許有一些小朋友會講出其中的一些道理來。

在迎賓鑼鼓聲中,隊伍慢慢走進埔心鄉新館村,桐林社區,也將自家採收的蔬果挑回故里,與新館社區一同分享。

[信義鄉桐林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劉豐彰]
這個蔬菜的部分,以前就是在這邊拿種子去種,已經成果回來這樣子,這個意義就是這樣,光榮回家這樣子。

在滿目瘡痍的道路、河流中,桐林社區居民,用雙腳踏過89公里的返鄉旅程。老人們沿著來時路回鄉、圓夢,幼童則循著歷史的足跡,知道「根」在哪,更認識自己。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洪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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