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投埔里的牛眠山腳下,一對年輕的情侶檔農夫,花了近五年的時間,打造了全國唯一的有機食用玫瑰園,原本一心想好好務農的他們,最近卻遇到一個大難題,南投縣政府要求他們限期內清空地上物,搬離縣耕地,以供給一家礦泉水包裝公司擴廠之用,農民非常疑惑,農地為何不是農用優先?在經過第一次的協調會後,礦泉水公司仍舊依照既定計畫申請地目變更,而農民們也仍堅持繼續務農,南投縣政府期待的雙贏不知能不能成真?[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我們就是真的想耕種而已,就是很簡單的念頭,就是我們想耕種,沒有為什麼。
[茭白筍農
張俊安]
很徬徨啦,就是政府它靠著一封公文,就要我們走,然後也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它。
<你看小鳥有在嗎,你有在嗎,在那邊等我?>
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這裡的鳥兒卻不一定要早起就有可口的蟲可以吃。
<回來了,回來了,有看到嗎?就像我欠牠一樣,很自然吧>
就在最近,原本滿是鮮豔的玫瑰園裡,開始出現母鳥在這築巢,每日都到園中摘花拔草的章媽媽,理所當然的變成牠們的褓姆了。
<你還啄我。>
[章思廣媽媽
李采蓉]
本來我從這邊過,牠就一直啄我帽簷,啄我的手,我就抓到蟲就給牠吃,牠很懷疑我會給牠吃,後來我拿給牠吃,一下子就啄去了,我再過去那邊再抓一條又啄去了,第二天就在這邊等我,等我一直看會不會弄給它吃。
不僅僅是鳥媽媽攜家帶眷在此定居,蜻蜓、蜜蜂,甚至小到你很難發現的芽蟲、雞蛉等,這幾年來都紛紛出現在這塊埔里牛眠山腳下的玫瑰園。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我們後來發現說,其實你不管它,自然會有一個機制去抑制它的平衡,用一些防治藥劑的時候,你殺死的不只是害蟲,益蟲也殺死掉了。
[有機玫瑰農
章思廣]
到底這些蟲要來做什麼,對我們有益的還是有害的,我們不懂當然就是去找資料,可能在網路上一些圖鑑可以找,對植物或是對環境有什麼危害,或是有什麼幫助。
<我很怕我頭髮裡面等一下都是蜘蛛好不好,蜘蛛毛毛蟲之類的,做這種行業應該不用怕吧,我第一年回來是一邊尖叫一邊做,大家都罵我神經病。>
五年前返鄉才開始學習務農的逸萍與思廣這對情侶,會大膽的選擇不用農藥及化肥來栽種有機食用玫瑰花,卻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當初並不是我們很有理想抱負,我們要做有機農民,沒有,因為不會用農藥,所以乾脆就不要用,就變成有機的農民。
但六年級的他們放棄原先穩定的收入與工作,回家務農,剛開始卻很難獲得家人的認同,甚至要遭受旁人的冷眼相待。
[郭逸萍爸爸
郭潤澤]
左鄰右舍做傳統農業的人,看到我們就要笑我們,那哪做得到吃,這麼懶惰。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我爸)為了這個就兩年沒有講話,我媽就是每天唸,因為我們這是鄉下地方,那時候不會種就是滿園都是草,到現在也還都是草,其他農民會笑,我媽去雜貨店買東西的時候,就會笑她說,你女兒是種花還是種草。
<老大你的花喔>
即使面對外界的冷嘲熱諷,仍堅持走下去,有機的概念也開始發酵,不只他們的家人開始認同加入。甚至連隔壁種茭白筍的年輕農民,也對有機躍躍欲試。
[埔里茭白筍農
張俊安]
有的時候會想試一下,因為有機,畢竟有機是一條路,有機對人體真的是比較健康,真的是比較健康。
近年來有機食用玫瑰的種植終於漸漸步入正軌,玫瑰園裡往往是水流聲、蟲鳴鳥叫聲伴隨著主人的歡笑聲,滿是生氣的景象,而離他們的夢想也越來越近了。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我的未來繽紛的玫瑰園就在這裡,這一區可能會種一些蔬菜,然後再後面我要種,我大概兩三百種的玫瑰花,底下那區也要種玫瑰花,那一棟新的設施也要種玫瑰花。
<記者STAND>
一個在山上做包裝水的工廠,一個是在山腳下種有機的農民,這兩個看起來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最近卻因為水工廠要擴廠,造成土地利用的爭議。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那天我接到公文的時候,我哭了一天是真的,可能你會覺得說好像比較平穩的時候,怎麼又來了一個,那時候就哭。
[章思廣媽媽
李采蓉]
我氣到好幾天吃不下飯,那個沒頭沒尾,我南投縣政府限你,那時候已經5月6日了,我南投縣政府限你5月31日以前,將你的地上物通通搬走,我縣政府要將土地收回,就這樣,沒說理由也沒說什麼。
原來縣政府為了配合鄰近一公里左右,位於山腰上的礦泉水包裝公司的申請,同意它將這塊近兩公頃的縣有耕地申請地目變更編定,並在未來租給該公司做為擴廠之需。
[南投縣地政處地用科
科長 吳柏儒]
縣有的耕地,縣有的土地,等於說縣政府有處使用處分之權。我們當初同意給那個群岳公司的時候,在95年同意的時候,那時候是因為考量到說,92年、93年這筆土地都有公告招租,都沒有人要來租,所以在我們縣有耕地的查註資料裡面,這筆土地還是被佔用無人承租的情況。
[章思廣姊姊
章淑君]
你說那一個農民會每年閒著沒事幹,去縣政府的玻璃窗看你現在土地有沒有要放租,沒有人會去這樣做。
一張薄薄的公文,瞬間讓已在此耕種三代的農民震驚不已,徬徨無助一直盤旋在他們腦海。
[埔里茭白筍農
張俊安]
很徬徨啦,就是政府它靠著一封公文就要我們走,然後也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它。如果可以拼的話,我們盡量要在這邊種植。
[張俊安爸爸
張潮生]
這土地我們種已經快四、五十年了,叫我們要還他土地,現在我的兒子是靠這田在生活,你這樣情何以堪,對不對,想到就會流眼淚,真的。
面對農民的疑惑與不安,縣政府一再強調依法行政,也召開協調會,商請礦泉水公司協助農民的未來就業。
[南投縣地政處
副處長 陳錦白]
因為縣政府要繁榮地方,希望工業帶動地方繁榮,縣政府出於這個好意,群岳剛好要擴廠,所以縣政府同意讓群岳公司去申請。
[群岳公司代表
王專員]
因為這是長期的比較重要,農夫也不賺錢對不對,你們算看看,那個比較有利,你就接受。將來如果設廠能成,現租戶員工絕對優先,讓你們有就業機會。
但是農民要的卻不是縣政府或廠商所想的,他們要的就只是很簡單的繼續務農而已。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如果我要這樣的話,第一年的時候我們幹嘛回來種,撐這麼辛苦幹什麼,如果說我們只是要賺錢的話,我們那麼辛苦幹什麼,我隨便做個工作就可以賺錢,我回來幹什麼。
[埔里茭白筍農
張俊安]
我們不願意,我們甚至覺得我們在這裡種茭白筍,我們的收益甚至比他們那裡上班還來得高,可能是礦泉水公司對種田的人,有的一種錯覺。
除此之外,農民更不捨的是那已經累積了數代人的辛勤耕耘以及感情的土地。
<我們撿這個頭是拿來做繁殖用的。>
像張俊安的茭白筍田,早在五十年前還只是一片荒蕪的眉溪河川地,歷經了祖父及父親的勞動,才有了現在的成果。
[張俊安爸爸
張潮生]
差不多民國53年那時候買的。那時候這邊種田,不只是沒有水,又沒有泥土,泥土是用一台一台,那時候是用拼裝車,三輪的拼裝車去溪底篩沙來屯出來的。
[郭逸萍爸爸
郭潤澤]
那時候沒有機器,都是人拿鋤頭拿畚箕,就一鋤頭一畚箕這樣開墾出來。
而郭逸萍的玫瑰園相同的是前兩代人辛苦耕耘的成果,現在的她更想延續這個情感,將它留給子女耕作下去。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可是這筆地我還想給我的小孩,因為我的兒子說他以後要念農校,我女兒說要念餐飲學院,因為我想去開餐廳,如果說今天我將這塊地就這樣讓給他們了,那我小孩以後的希望寄託在哪裡。
[有機玫瑰農
章思廣]
我們也是想說照正常的方式,然後過我們正常的生活,就只有這樣子簡簡單單而已。農民也是就這樣子而已,有好吃,可以過日子這樣就好了。
翻開一張張公文或收據,無論是59年時農民依規定申請的河川公地種植使用許可,或是後續繳納的水租、公地使用費及縣地占用費,在在顯示農民早在政府登錄該筆土地,或是制定相關國有土地放耕法令前,就已在此安身立命,開荒耕種,縣府卻無視這些事實,駁回了農民的承租申請,同意財團申請變更編定來使用。
[南投縣地政處地用科
科長 吳柏儒]
在95年的時候,我們也已經有,按照國有土地放耕實施事項第九點的規定,有預定用途使用計畫的時候,也不能同意他們申請。
[有機玫瑰農
郭逸萍]
農民要租,農地就租給農民就好了,農地就應該做農用,你為了它就要去做變更,為什麼要做這麼複雜的東西。
而農民更無法理解的是,政府為何選擇棄農就工,為什麼農地不是農用優先。
[南投縣地政處地用科
科長 吳柏儒]
目前還是農牧用地,所以群岳目前是沒有優先承租權,沒有,應該是沒有,我們現在只是先同意給它來辦理變更編定,變過去了以後,它才能來承租。
[有機玫瑰農
章思廣]
你現在破壞一年兩年就可以了,如果今天他們把所有資源用光了以後,財團他們當下我這邊沒有資源就可以走了,這邊怎麼辦就變成荒地了。也沒有其他更豐富的資源,你要恢復至少要好幾十年,甚至一百年。
半世紀之前,父執輩來到這片埔里牛眠山下的土地上開墾生根,在各界不注重農業的時候,六年級生的年輕農民接下了他們的棒子,以感恩的心情,善待這塊土地,希望能繼續安居樂業,但猶如午後陣雨般的惡耗,打亂了他們的腳步,務農的心願還能夠繼續嗎?政府重商輕農的態度若未改變,這樣的土地戰爭勢必不會結束。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洪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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