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政府為了推動經濟建設,經常以公共利益之名大肆徵收,引發民怨,四處抗爭不斷,而在這些街頭抗爭的隊伍中,經常可以看到一位微胖中年大叔的身影,政治大學地政系教授徐世榮。徐世榮是雲林縣大埤人,是一位福佬客,因為從小在鄉下長大,對土地特別有感情,大學念地政,拿到碩士學位,又留美深造取得政治學的碩士、都市事務及公共政策學院博士,在美國有房有工作,但是1995年,還是回到台灣,在母校政大教地政,一輩子幾乎和土地政策脫離不了關係,社會實踐是他非常強調的學術觀點,大埔事件後,他無法忍受政府挾公權力掠奪弱勢者的家園,決定與這些自救會一起走上街頭,提供自己的專業,捍衛土地正義。
我們深深覺得我們上當了,我們被欺騙了,這樣的一個政府讓我們非常非常的一個憤怒。
這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陪著土地被政府強制徵收的反迫遷團體,走上街頭抗爭了。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很難過很遺憾,我們,說真的本來對蔡英文總統,還有對林全院長,一切都有很多的期待,而且都是很正面的期待,然後也包含了對葉部長,啊但是現在感覺,那種期待都是錯誤的。
他是徐世榮,政治大學地政系教授,近十年來,只要談到和土地徵收、圈地、迫遷等相關議題,幾乎都會聯想到他。
[立委
蔡培慧]
我是在2008年12月18號,就是我們反農村再生的時候,認識徐世榮老師的,因為那時候我們,比較不了解土地議題嘛,他針對那個農村再生的土地活化專章有他的意見。
[照片提供 林子凌]
[灣寶社區發展協會 理事長
洪 箱]
其實徐世榮第一次來到我們這邊,我是在,我印象很深刻,是我們4月26號開會,我們在開會嘛,劉政鴻說明會,我們這邊開會,他那時候還,還是一個,很有風度的書生你知道嗎?那時候是廖本全比較大砲啊。
[照片提供 林子凌]
[惜根台灣協會 祕書長
林子凌]
他在接觸這麼多自救會,看到這麼多自救會受這樣子的苦的時候,其實,他沒有辦法再溫文儒雅了,他必須跟著大家站出來。
近身觀察了大埔事件、灣寶的農地徵收案,從此,徐教授走上了街頭抗爭的不歸路,只要地方有難,他就奉陪到底。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我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我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我也沒有那麼多的體力,所以我是一個,超人我是個領導者什麼這樣,沒有啦沒有啦,我只是盡自己一個學者,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
而這個社會責任的擔子一挑就是十多年,過去的戰友,有的病了,有的進到體制內了,他仍像唐吉訶德一般,在街頭衝撞體制。
[惜根台灣協會 祕書長
林子凌]
過往我們笑稱他跟阿貴(詹順貴)律師也好,跟(廖)本全也好,我們笑稱他們叫三劍客,但現在我們看到,目前本全的狀況,他是在休養當中,那當然阿貴是,帶著理想,進入這個體制內想要做體制內的改革,所以在體制外的,我們就會看到說,三劍客裡面就是像,像剩下徐老師,榮哥,一個人還是在那裡很努力的揮劍。
三劍客只剩下一把劍,老師你不累嗎?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當然很累啊,我很累啊,但是又停不下來,沒有辦法停下來,因為這個都是人家生死的問題,當然,生死的問題。
攸關生死的土地正義,尚未伸張,實在找不到停歇的理由。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老師像現在激情演出過後,接下來要去哪裡)?我等一下,因為,我的本職還在學校啊,我等一下,學校還有很多事要做啊,這個都是義務幫忙,到最後反而義務幫忙變得,變成占了我很多的一個時間。
所以我們現在很多的決定都透過委員會在做決定,都市計畫不是如此,土地徵收不是如此,那個區域計畫也是如此啊。
早上10點,徐老師的土地政策這堂課擠滿了學生,除了因為是必修課外,很多人還真的有興趣。
[政大地政系學生]
他上課常常會,就是想要,跟我們就是說很多他在社會上經驗的事情,他常跟我們說,就不要只是,就可能關在自己的象牙塔裡面,要多走出社會,對,這樣才有意義。
[政大地政系學生]
他教的東西本來就滿有趣的,對啊,而且他不會很拘泥於課本上的東西,他會直接拿實例出來講這樣子。
你們知道嗎,我在前一、兩個月,我們為了, 相關的徵收的案件,我們在行政院前面朗讀,內政部部長,葉俊榮教授,他有關於行政程序法相關的一個論述。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沒有,我現在上課喔,因為參加這些外面的經驗,相對多了嘛,那自己有很多的心得嘛,那其實對我在上課很有幫助的,非常有幫助的,而且學生聽起來,他們相對而言,也會比較容易理解。我講的不再只是一些很抽象的理論。所以學生一般而言也是滿喜歡的,但是我不會說你們一定要上街頭沒有,沒有,沒有。
土地正義跟基本人權,是徐世榮教育學生的核心價值,他說,政大地政系的學生,大概有三分之一會進入政府行政機關,希望他們進入體制內,扭轉官大學問大的觀念。
[政大地政系學生]
以前我剛進來地政系的時候,我像他剛講的,我以為就是,基本上,都市計畫這種東西,上面說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這樣子,然後,後來因為發生很多事情,像大埔的事情,然後南鐵的事情這樣子,然後我覺得,後來才發現其實,像他講過,聽證會其實是我們應該走的方向。
[政大地政系學生]
(所以當你們在聽這個不會覺得很反感嗎),不會,因為其實,他有時候像是從課本的理論帶到那個(實例),對,而且就是,應該說自己平常,就是如果聽別的老師上課都是比較偏就是課本上的理論,然後聽一些就是社會上實際的案例,你會覺得就是很真實。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所謂的公共利益,那憲法第23條,所講的公共利益,必須透過嚴謹的程序來給予體現,那它隱含的意思就是,所謂的公共利益,是我們大家一起來界定啦,不是說少數專家,或是行政官員,他們就可以決定。
新政百日,迫遷依舊,土地正義,重返凱道。
對於民進黨政府,現在給我們的回覆,我們是不能夠接受,我們絕對不能夠接受,好不好,好。
一上台就直說他不能接受,民進黨完全執政之後,各地土地徵收不見趨緩,反而越演越烈,去年新政府上台百日,他和60多個反迫遷團體重返凱道抗議。
我們有各地不同不同的一個個案,但是我們有一點是相同的,我們都是被迫遷的國內難民。我們是命運共同體,我們絕對不放棄任何一個自救會好不好,好。
聲嘶力竭地為土地請命,沉痛地訴說的是別人的苦難,看在好友的眼裡,不捨,也擔心。
[南鐵東移自救會
陳文瑾]
很心疼,真的非常非常心疼,我們希望他能保重身體,(但是),對,可是現在全省的迫遷案那麼多,這個應該改變的應該是政府而不是說我們這些人民。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其實我在台上講話的時候,血壓都有升高,我都有可以感覺得到,因為講話講到最後,嘴巴這邊,臉都會麻,而且那感覺會上來,所以只要那種感覺上來,我就要很小心了。縱然我每天有吃藥,我每天固定要吃藥啦。
[惜根台灣協會 祕書長
林子凌]
徐老師其實,他在改變,那這個改變其實,作為朋友其實我們是不捨跟不樂見他這樣子的激動,因為我記得,我跟廖老師在談的時候,就是徐老師的太太,其實廖老師跟我講說,最近的話,從媒體裡面,在有徐老師的報導其實她不太敢看,因為她看了她心疼,她不捨。
譬如說這個有一些重要資料的,你看看,二林,中科四期,二林的。
厚厚一疊的簡報,是徐世榮四處為土地正義奔走的證據,而這樣拚命三郎的行徑,最不能諒解的就是結縭31年的妻子。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給家人的時間確實比較少一點啦,這樣子,不過,我想他們應該也能諒解吧?(真的),不諒解又能怎麼辦呢?
今天自由時報有一篇文章,寫灣寶是國寶,支持我們的,然後呢,就念給大家聽,這個徐世榮教授,哇,這個很謝謝他。
翻著舊資料,翻出8年前寫的文章,「灣寶是國寶」,他說就是這篇文章讓太太轉念的。
[照片提供 林子凌]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她本來是有一點不能夠理解啦,這樣,她有一次我有帶她去後龍啦,就在洪箱家的前面啦,那當她知道,她跟陳幸雄,陳會長,還有當地的農民,那聊天,她知道我是怎麼幫助他們的,那我太太自從那次之後,她就滿能釋懷的啦。
一開始當然不能諒解啊,頂著留美博士的光環回國,又在國立大學任教,堂堂的大教授不當,好日子不過。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我也是當一個好好的教授啊,我沒有因為說,我去幫那些自救會我就不是一個好好的教授啊。
甘冒在台上中風的風險還是要走上街頭,圖的是什麼。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這樣搏命演出為何),我很希望有一個更好的台灣啊,大概就這樣而已啊,對啊。就是,就是看到這些,我們的制度,是很偏頗的制度,希望有一個比較好的制度啦。大概是這樣子啦,不然我還能,我其實我已經很滿意了,我在大學教書我已經很滿意了。
徐老師說,當一個學術研究者,也要負擔社會義務嘛。就算落得被警察當街拖行,他也要一吐為快。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警察為什麼會抓我,我也覺得很很奇怪,我沒有碰到警察,我前面一排警察,警察後面還有兩排欄杆吔,我180公分在跳,對不對,有警杖,
我前面有警察啊,我不跳起來搞不好黑頭車裡面的人看不到我啊,所以我要一直跳一直跳,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今天拆大埔,明天拆政府,我大概就是,就是講這個話。就是出一口氣嘛,就是出一口氣,認為(政府)不應該這樣子對待他們嘛。
唉,你看我的書櫃都擺兩層書。
環視徐老師的辦公室,整屋子都是與土地有關的書,但卻很突兀的擺了一把尚方寶劍。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土地徵收就好像尚方寶劍,土地徵收就尚方寶劍,它是不隨便出鞘,但是我們現在,是把尚方寶劍當菜刀在用,天天在那邊砍來砍去,台灣現在就是這樣子啊,從北到南,還是這麼在做啊,這不應該啦,不應該。
連說了兩次不應該,不應該,也抗爭了無數次,土地徵收的大刀從未收手過,徐世榮的辦公室也成了陳情中心。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我的辦公室變成陳情中心了,因為太多的案子,會到我這裡來,而且全台灣,所以我常常會收到一些信,然後希望我幫忙,接到一些電話,希望我幫忙這樣子,但是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啦。
[惜根台灣協會 祕書長
林子凌]
我們知道說,各地的自救會找上他,大家是,確實有對他寄予一些希望,但是私底下我必須說,那個期待其實對他來講很沉重、很沉重。
政府正激烈的在採取,這種徵收、迫遷、重劃、都更,種種的手段,來剝奪社會弱勢他們最後所僅有的。
徵收如火如荼,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去年11月,徐老師出書了,他希望透過土地正義這本書,讓更多人瞭解,台灣荒腔走板的土地政策,許多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失所的故事,能被看見。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我也希望這本書的出版,能夠帶來行動,這是另外很重要的意涵,我希望這本書,是一個行動的一本書,我希望能夠促進,倡導台灣社會的行動,這是一本社會運動的書籍。
第一場的新書發表,洪箱、詹順貴、蔡培慧等老戰友都來了,土地正義這條路走得並不孤單,從體制外走到立院的立委蔡培慧說,她已經著手土地徵收條例修法的版本。
[立委
蔡培慧]
我的想法還有立場跟徐世榮老師一樣,就是把區段徵收給刪除,因為我覺得區段徵收,就是一個聯合開發案,而不是為了公共利益。
因為我把我的,它要給我的稿費,我說,你不要給我稿費啦,全部給我那個書啦。
高興出書了,徐世榮希望透過閱讀,讓更多的人付諸行動,落實土地正義。
等一下送一本給你。
很大的目的是幹嘛你知道嗎?它們要在河川旁邊,要興建一些腳踏車步道。
下課了,仍親切的和同學們討論上課內容。
還是要給他一百。這個,一百分吔,不簡單。而且他四年級了,四年級他們修這個,其實也不是為了學分,真的,不簡單,不簡單。
回到辦公室,讚歎的看著學生的期中報告。
徐世榮說,學術研究和教學才是他的最愛,不斷地走上街頭衝撞體制,除了是為弱勢討公道,另外一個動機就是,希望未來學生有機會進到公部門時,有更健全的體制能夠實踐理念。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我們很希望,能夠趕快把這個體制把它做改變,透過一個個案,一個個案,你可以發現,我們的體制真的是,很有問題,所以要趕快來改,趕快改,改了之後,讓我這個學生,我的很多的學生,他們如果有一個,符合公義的體制,對台灣的民眾,是很有幫助的。
土地徵收的抗爭過程中,政府、人民、土地都輸了,過程中幾位自救會的朋友,在絕望中離世,是徐世榮最大的遺憾。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最遺憾的事情喔,就是,就是像張大哥他們過世了,那房子還是拆了嘛,這是最遺憾的啊,這個人命是最寶貴的嘛,朱阿嬤自殺了嘛,對,那像灣寶張木村大哥,(就是一句話都沒有帶到任何的老婆啊),(家人、孩子),(都沒有),你說我的遺憾,最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太太啦,我太太,還有我爸爸、媽媽,我其實很少回家看我爸爸、媽媽,禮拜六,反而我現在發現,是禮拜六、禮拜天最忙,很多的活動都在禮拜六、禮拜天。所以,所以,(你所謂的活動是上街頭吧),很多上街頭,對啊。
雖然年近60,徐老師仍舊無法退出街頭,因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政大地政系 教授
徐世榮]
其實每個個案都還沒結束吔,現在唯一結束的,比較結束就後龍的結束了,像苗栗大埔,大埔也還沒結束吔,對啊,後面還有很多案子吔,還有很多的個案,像台南鐵路東移,那還有這個八里台北港,最可憐就那些農民受到傷害。
徐世榮說,現在他就等著看,看說要實踐土地正義的新政府,接下來如何落實。
採訪/撰稿 邱月華
攝影/剪輯 羅應展
- Feb 09 Thu 2017 16:36
526集-吶喊土地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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