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印象中,認為客家族群比較嚴謹,原住民比較豪邁,這兩個不同文化的家人、族群,對辦婚禮的想法截然不同。但最後他們總算在「文化傳承不易」的共識下,順利結為親家,整場婚禮進行下來,相當圓滿。
搭鞦韆的師傅,帶著幾位年輕的族人一起在蔡家老家前的廣場上趕搭鞦韆。
鞦韆必須穩固扎實,每個細節都不能馬虎,除了要保障盪鞦韆時的安全,也趁這次難得的古婚禮,要將搭建的技術教給族人。
我現在叫我兒子說,要看你坐轎子,媽媽也要比照
另一頭,趕製花環的手也沒停下來,再過幾個鐘頭,就要舉辦「告別單身之夜」了,喜孜孜地帶著兒子來參加婚禮的張典婉,邊縫花環,邊說也想辦個古婚禮,坐一回花轎,當個排灣族婆婆
文字工作者 張典婉(右)
我就聽說原來新娘的媽媽長輩,以後如果娶這裡的公主,要用轎子扛出來,我就跟我兒子說,我也要坐轎子出來,這麼漂亮,我們客家人這種老式的習俗比較沒有了。
也在一旁忙著的新娘雅雯卻說,可別輕易愛上排灣族的姑娘喔,因為要籌備一場傳統的排灣族婚禮,可不是包包小米粽,縫縫花環這麼簡單。
新娘子 蔡雅雯(左)
從3月開始確定下聘後,我們就陸陸續續,族人這邊都為了10月10號準備這個像手工這個,這是其中一環,因為這個要很大量所以到現在都還在趕工,準備了很多,到明天早上,早上9點到12點3個小時,它還有很多的儀程什麼下聘禮啊,過橋禮啊,起身禮啊。
因為是異族聯姻,排灣族古婚禮的習俗又多如牛毛,雅雯一度擔心怕把葉莎嚇跑。
新娘子 蔡雅雯(左)
其實這是滿累的過程,到這邊去接觸不一樣的文化,然後必須要準備的一些儀式,有很多需要,需要溝通很多才能讓他們去理解的部分,我覺得溝通滿重要的,我覺得很感謝就是我婆婆滿開明的。
記者 邱月華
在排灣族的古婚禮中,除了做花環、戴花環,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搭鞦韆,但搭鞦韆、盪鞦韆可不是為了好玩,它有和諧和圓滿的意思,搭鞦韆的師父說,新娘鞦韆盪的越高,表示她越幸福,不過它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要幫未婚的男女找到soulmate(靈魂伴侶)。
早上還是個活潑俏皮的小姑娘,現在穿上了母親為她縫製的傳統服飾,雅雯心中百感交集。
新娘子 蔡雅雯(左
雖然這個過程真的很繁複,然後很多時候有一些摩擦,或是一個意見分歧的時候,說實在的,就是連我自己,也會跟長輩很多意見分歧的時候。
盪鞦韆是排灣族頭目及貴族結婚時才享有的特權,盪的越高表示婚禮會進行非常順利。婚禮籌備過程歷經半年多,對於許多繁複的禮俗,雅雯坦言當初心裡真的有「有必要嗎」的不耐。
新娘子 蔡雅雯(左)
一開始的時候對於我們的傳統儀程,其實不是很了解的狀態下,我對於很多家人希望去呈現的東西,我會覺得沒有必要,或是說不需要這麼麻煩。
而今婚禮總算能順利進行,雅雯對沒日沒夜為她籌辦婚禮的母親,她有感謝,也很抱歉。
新娘子 蔡雅雯(左)
因為其實,因為我是軍人嘛,所以其實很多事情,我都希望很,因為被工作的那個制約化了,我很多事情都可以,有很清楚的時間點,條理化,然後想要去掌控很多事情,畢竟是我的婚禮,因為又是最親的親人,常埋怨媽媽,就是很直截了當地去跟她說,我覺得不行,或或是我覺得幹嘛要這樣子,對,那現在回想起來,我知道,我講這些話都會後悔。
將代表思念和我永遠你們同在的花環為弟弟妹妹和朋友繫上,雅雯明天就要出嫁了,她的母親謝秀花既開心又不捨。
家裡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排灣族語)
因為我們的文化的話沒有所謂的潑水,也沒有所謂的丟扇子,都沒有這些習俗,我們是這樣子,女兒嫁出去我們要交代的話是說,我們家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籌備多時,金崙村20年來,難得一見的傳統排灣族婚禮即將開始
賓客們早早就到了,忙著拍照記錄下難得畫面。
既像主婚人,又像觀光客,葉莎也忙著和朋友們拍照留念,但也沒忘記貼心的叮嚀兒子幾句
已經打扮整齊的大阿姨,還在忙著為小豬綁上花環
因為多子多孫,就是我們的女兒雅雯要嫁出去了
一出娘胎,第一個抱雅雯就是大阿姨,現在竟然要嫁人了,大阿姨抱著小豬仔直搖。
只要幸福就好了。
看得出她有多不捨。
那個曜東的男儐相兩個來。
檳榔要一整串。
整串香蕉一定要有六個節,表示多子多孫。
部落的聘禮雖然和客家人的不盡相同,意義卻大同小異,總歸就是要祝福。
伴郎們抬著30樣的聘禮,跟著新郎浩浩蕩蕩要去迎娶新娘了。
聘禮羅列在蔡家老家前,還得請點聘師一一點收,少一樣就會被女方處罰。
其實我們客家人的古禮也是很複雜,只是這些年漸漸的被簡化了,也就被遺忘了。
抬起來一個就好,一個就好了,而且我們綑綁的時候不要用塑膠帶,而且一定是要用葛藤
點聘師一邊點收,一邊用漢語和族語講解聘禮象徵的意義,把握機會傳承母語和文化。
新娘母親 謝秀花(左)
因為我們在接受漢文化,我們很辛苦我們的孩子除了學我們的傳統文化,另外她要去學漢文化,那如果我們不讓孩子去學漢文化,她就沒有生存空間了,我就跟她講說,要多講我們母語,她就會困擾講說,我在北部我都會遇不到我同族群的人,我就會很容易忘記我們的話。
前客委會主委葉菊蘭,曾比喻台灣各族群的母語,原住民已是進入加護病房,客家話是在急診室,河洛話在一般病房。身為客家詩人葉莎很能體諒,她的親家母對原住民的語言和文化流失的焦急。
新郎母親 葉莎(左)
我們客家人,沒有這麼講究,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這一次她是做得非常的完整,非常的完整,我自己個人的感覺就是說,成全一個年輕人的愛情。所以我也不會去堅持說那你要照你的,我也要照我的。
新娘母親 謝秀花(左)
有一天10年20年以後,他們的年齡都增加了,再回頭看的時候,這個文化就是這個樣子,你要看得到,要感受得到,你的後代才會有,對你的族群你的文化,甚至人事物才會有感情,才會有紀念。
那麼捨不得,那個爸爸都不要出來。
為女兒蓋上頭紗,雅雯的爸爸說,很感謝雅雯替他找到了這麼好的女婿,但他還是萬般不捨的牽起女兒的手,走出屋外。
新娘父親 蔡念日(右)
就捨不得啦,今天把她的手牽到她的另外的一半的時候,我的捨不得勝過祝福,滿複雜的,高興又捨不得,酸酸甜甜,我知道她會很幸福啦,因為我看得出來她的先生是很體貼,很溫柔的這個先生。
新郎新娘交換信物,雅雯非常的順服,手也不折一下喔,也不屈一下喔,曜東我就讓你帶走,她完全沒有屈指的想法,
那是因為雅雯媽媽有交代,經營婚姻要有智慧
新娘母親 謝秀花(左)
我就跟她講說人沒有十全十美,我說我們很喜歡東東,東東就是曜東,我滿喜歡這個孩子,如果怎麼樣的話,我想應該就是你的不好。
曜東呢也是一樣,完全把手直接給蔡雅雯,套吧
要講國語,這兩個要講原住民的話,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聽
配合兩位新人聽不懂母語,vuvu以漢語為他們獻上祝福和叮嚀
雅雯你要配合你的老公,你不要老公講話,你一直反對,你不對,就是早生貴子,最後身體健康。
不好意思,我已經喜極而泣了,還好鼻涕沒有流出來,因為我們非常非常的喜歡雅雯,真的非常喜歡,然後今天,她正式成為我的家人,成為曜東的妻子,我非常的開心。
穿上母親和家人親手縫製的禮服,雅雯坐上了花轎要出嫁了,這場婚禮不僅所有人對雅雯和曜東的祝福,更紀錄了一群人為部落傳統文化傳承的用心,所以公主和王子你們要幸福快樂的日子喔,要為原客一家親做最好的見證喔。
我深信
我深信婚姻是一座花園
種下百合
將有一園子雲裳仙子
種了梔子花
從此有了永恆的約定
(男孩以唇,輕觸女孩眉間
女孩進入夢中的花園)
在十月
門前一株粉撲花
綠了這麼久
終於開出了第一朵花
風,溫柔的擺渡
我深信
你們會一生幸福
葉莎
採訪/撰述 邱月華
攝影/剪輯 羅應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