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禮拜我們關注龍潭佳安老宿舍區發展觀光的議題,佳安老宿舍群是當年為了興建石門水庫讓相關人員居住的宿舍,這是為了蓋水庫所移入的人口,在此之前,還有一批為了蓋水庫而遷走的人口,這群移民,鮮少受到注意,甚至被人遺忘,半世紀前,近三千人的淹沒區居民被迫搬遷到觀音海邊的移民新村,他們從山林搬到海邊的不毛之地開墾,沙土鹽分高,種不出農作物,難以過活,而後其中的大潭新村更遭受到鎘污染毒害,居民再度四散。現存的樹林移民新村就位在觀音工業區內,居民生活與工業污染相伴,極其無奈,一起來關心這群被遺忘的石門水庫移民故事。
來上個洗手間,我們先廁所一下,等一下,我們等一下上船要從這邊,來==ns==好 來,我們從這邊過來,前後面都可以坐,我們前後面都可以坐,慢慢來。

遊客來到阿姆坪碼頭準備搭遊艇遊湖,欣賞石門水庫明媚風光==ns==

遊艇鳴笛開航,船長開始為遊客導覽介紹。

桃園的石門水庫,排名第三大==ns==

石門水庫呢,最大的特色是什麼呢,就是沒有建設,為什麼呢,因為它是一個生態水庫,不能有一個開發,所以說現在保有最自然的一個風景==ns==

青山耀眼,碧水泛波,美景當前怎能不拍照留念,石門水庫自民國五十三年啟用以來,不僅提供民眾生活用水、農田灌溉,還是休閒觀光的景點,然而在這片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底下,卻有著一段,早已被世人遺忘的移民血淚史。

[遊艇業者
徐盛皇]
在開船的過程中,很多的遊客會問很多的問題,你住哪裡啊,我會跟他說,我以前住在水裡面,他會很好玩的告訴我說,啊 你怎麼回家,我說我開潛水艇回家,開玩笑啦,以前就是說我們住這底下的時候,對一草一木比較清楚,所以說,這樣慢慢介紹以後發現,很多客人,對這個風景有很大的印象。

遊艇業者徐盛皇的老家就在石門水庫淹沒區==cg1 in==淹沒區包含耕地和民房面積約1024公頃,其中泰雅原住民128戶、漢人288戶,總共2870人==cg in==於民國四十七年至五十二年間,分為五批移民遷徙到觀音海邊,第一批安置在草漯,第二批安置於樹林子,第三批安置於大潭,第四批安置於圳股頭至茄冬坑一帶,第五批泰雅族移至大溪中庄,後因葛樂禮颱風肆虐,改移至大潭==cg2out ==而葛樂禮颱風來襲,導致水庫洩洪,未搬遷的住戶倉皇逃難,那一年徐盛皇才九歲。

[遊艇業者
徐盛皇]
大水一來,基本上這邊的房子,沒有搬走(的)大概,我的估計啦,五、六十戶房子全部淹光光,每個人都跑喔。現在我感覺好像逃難,可是以前小孩子時就不知道,大人叫我們拿,我們就跑。

[枕頭山住戶
范(艸嘉)云]
我書包背著,還有牽兩個弟弟,牽著,我爸爸那些就,要拿包袱上來,米也是那些全沒拿到,比較重的東西沒拿到,就拿了衣服、簡單的打包就上來,就跑給水追呀,就這樣子。對,雞、鴨這些扛到山上,山上還山崩,那雞,雞、鴨這些全被埋光了,就沒半項,上來就沒半項就對了。沒房屋,也沒房屋,就借人家的房屋這樣,就每個人晚上都沒睡覺,就站著這樣、靠著這樣睡而已,就很可憐。

時隔半世紀之久,石門水庫淹沒區的居民現在搬遷到哪兒了?過得如何?往桃園觀音區走,循線找到移民新村的信仰中心,復興宮,廟裡供奉開漳聖王,神像還是村民當年,從水庫淹沒區阿姆坪背過來的。

[石門水庫移民 第三代
湯松霖]
民國差不多四十八、九年就過來建廟了,這間廟是阿姆坪那邊,當時要移民的時候,政府有把它,有徵收它廟的地上物的,有作補償,總共十萬零五百元,十萬零五百元,但是它最後就分為四,分為,這一間廟最後就因為要移民,分為四間廟,四間廟,這間,觀音這間王爺廟呢,復興宮呢,就分到兩等分。這些移民新村的移民和這些在地人,大家都會把這當作一個信仰的,信仰的中心,過年、過節會來這邊拜拜==ns==

精神信仰陪著這些移民一路走過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艱辛歲月,當時他們分配到的土地多是靠海沙地,鹽分高、土壤貧瘠,根本難有收成。

[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林石有]
種不到來吃,就來到(這邊),這沙都這樣白白的(覆蓋著),六月收穫期會燙死人喔,以前沒穿鞋,多燙啊,要用,走路都要用跑的,快點跑跑跑到那有草(的地方),有一叢草趕快踩著,有夠辛苦就對了。以前剛出來真的很辛苦啊。燙了好幾年,後來才,收割(稻子)也沒幾年,樹又死光光,就無法謀生==ns==

挑水、澆菜,今年七十三歲,住在下樹林移民新村的張新福,看著種下的菜順利成長,心滿意足,眼前肥沃的土壤,與五十多年前剛來時相比,簡直天差地遠。

[下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張新福]
(土質)太貧瘠,那又不肥沃,土地全是赤沙,種東西不會長,太貧瘠,它不肥沃,它就長不起來,長得這樣,像人生病一樣,不會長這樣,到後來慢慢地好像改良那個土質,它才有,才有種菜,才會長得好。(那多久才比較肥沃)?來這邊差不多辛苦差不多快十多年喔,很久喔,好像說我,我們是來這邊開荒。

不毛之地,農作物無法成長,剛開始,不少移民只好山上、海邊兩頭跑。

[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廖游順妹]
剛搬過來,(就是)山裡工作加減做,(這邊),(在這邊)?這邊有得吃就拿來吃,沒得吃,(就)從山裡拿出來吃,(有去山上)?我們還有山,工作過活,不然吃什麼,喝尿嗎。

[草漯里14鄰 鄰長
湯乾隆]
那時候這邊沒辦法生活,山裡有工可以做,山裡那時候怎麼會有工作可以做呢,算來那時候還沒退出聯合國,它的竹子那些,杉木那些,不知道為何那時候很興旺,怎麼興旺呢,鋸竹子,它五、六呎長,五呎長跟六呎長都需要,他也叫不到工人,也找不到工人,外地人,外地人去到山裡不懂做山裡的工作,有很好的價錢給我們做,我們外面那時候,我記得插秧一人一天四十元,那邊一天隨便做就做得到上百元。

聚落裡的紅磚矮房是移民新村的標準規格,一度讓人誤以為,這是當年政府,為安置淹沒區住戶所蓋的房屋。

[下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張新福]
很多人跟我說,跟我們這些說,說我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政府蓋的,實在,其實不是啦,它就是山上的田,一甲田,兩萬兩千元,一甲地,徵收,它這意思是地上物,不是說向我們,政府向我們買那塊地,去蓋石門水庫,不是喔,它是說一甲地兩萬兩千元,賠償那地上物,是這樣來的,我賠償的錢,我就來這邊,這一甲地兩萬兩千元的錢,那個錢就拿來蓋這個房子。

[前大潭新村 居民
江清添]
那不是給房屋啦,我就是說那地給幾坪給你,還有圖畫給你要照這樣蓋,蓋好它要驗收,還有那時候它就有一點的,給你貸款有沒有,說你要蓋,照這樣(蓋)我會讓你貸款多少錢,多久才還,就這樣,那不是給你吔。

移民新村的土地,也不是所有淹沒區的住戶都能分配到。

[草漯里14鄰 鄰長
湯乾隆]
有符合民國四十六年,民國四十六年六月三十日前,地政事務所有兩分地以上的人,才符合配(地),那戶口也是喔,要六月三十日前有開戶的,登記在那地方,石門水庫淹沒區的地方,才有,他才有符合它的規定,不合規定的就是說,有的兄弟多,像我們就是說上一代,有三兄弟,你有耕到放領田,那我耕的放領田,放領田是有耕作的人,早期就是登記為一戶,不會說每個兄弟,你分了兩三分地、他分兩三分地,那時候還沒分戶。

[枕頭山住戶
范(艸嘉)云]
很冤枉啊,這些,這些人,真的,因為那個田、土地沒有弄妥當,我們這些,我們這兄弟的沒分戶,就老人家一個名字而已,就只分配到一個名字的土地而已,我們這些兄弟,還有五兄弟,就一個有分到,還有我阿公的一個名字而已,剩的全沒,全沒分到土地啊。

資格不符,未能分配到土地的住戶只能自求多福,像湯乾隆,就是自己花錢到新村買地、買屋。

[草漯里14鄰 鄰長
湯乾隆]
那時候還沒買的時候,感覺到說就吃虧很大,到我來買地(時),我買到很便宜,我買的有水源,你如果是分配的,分配的有的好有的壞,又沒水源,我買,我要有水源的(土地)我才買啊,我買到的沒有比他們的說,就是說分配的,沒有比較貴。

來 看看,香香包,一包二十元而已。

假日擺攤做生意,賺觀光財的范家人,就是因為當年沒有分配到移民村的土地,只好落腳在淹沒區上頭的枕頭山,在水中孤島生活。

[枕頭山住戶
范(艸嘉)云]
我以前住在石門水庫的壩底,我們這些沒有移民出去的人,就在,住這半山腰這邊蓋房子,蓋房子來住,所以說住這邊就是捉魚生活,做一些竹筍這些這樣來生活而已,現在就有,有些遊客來,我們就在這邊賣一些東西來生活。

[枕頭山住戶
范素子]
有的去大潭新村,還有樹林,草漯那邊,我就沒田的人就,沒辦法啊,只好留下來這邊生活,這邊生活很苦啦。這邊沒什麼好做的,就有時候像有漁民證的,就去捕魚,老人家捕魚、抓蝦,就這樣而已。

[枕頭山住戶
呂芳伶]
我老公就耕田,田就被它徵收了,沒田,沒有配給,沒有配田給我們,(就搬到上面一點),對,搬到上面就自己再蓋屋。對啊 很冤枉喔,(怎麼冤枉呢)?沒有田可以耕,就要加減賺一些,有賺錢就吃好一點,沒賺錢就隨便吃。

這就是那個有沒有,人家那個大草原啊,種草的。

指著老照片老家的位置,當年分配到大潭新村的呂家,後來也因為海邊的移民新村實在難以謀生,重返石門水庫區過日子,即便出入得靠小船,但起碼比較靠近熟悉的家園。

[枕頭山住戶
呂學治]
(那怎麼後來又搬回來)?那邊沒辦法生活,種比較好的那個,那個番薯葉,那個沒辦法生活就搬過來了啊。大約差不多一年到半年時候,又搬過來了,那邊,水庫淹沒的時候比較辛苦,我們這邊,要賺,那個什麼,要賺錢沒有辦法賺錢,(怎麼說)?那個沒有船也沒有什麼,就是用那個,那個竹子有沒有,大的竹子來做竹筏來划。

[遊艇業者
徐盛皇]
這政府當時想,欸,有兩種的方法給我們這些,好像彌補啦,一個就是說,可以,當地的問,其實居民它要總量管制,有船在這邊可以讓你來營運啊,這邊(阿姆坪碼頭)有十六艘,石門水庫西區(碼頭)有二十八艘,總共有四十四艘的船,可以在這邊營運,這要當地居民才可以有條件。第二個的就是說捕魚,那時候水庫的魚很多,漁民也要這個條件,漁民有七十六位==ns==

從世居的山林被迫遷徙到海邊生活,水土不服加上土壤貧瘠,逼得不少人放棄新村生活,政府又再把地徵收回去,種防風林,使得有些移民新村人去樓空,只剩荒蕪空屋。

[石門水庫移民 第三代
湯松霖]
這麼多移民區裡面,你像圳股頭、許厝港,還有這大崙尾,這三個地方它,在民國五十八年就因為自然的環境不好,不適合,耕作困難、生活困難,所以,最後統統讓政府徵收回去\種那個防風林。

其中現址在大潭發電廠附近的大潭新村,更是消失在地表上,到底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找到搬遷到中壢的前大潭新村住戶,江清添說分明,原來大潭歷經十年開墾,好不容易荒田成良田,但好景不常,民國六十三年高銀化工廠在此設廠,帶來鎘污染毒害。

[前大潭新村 住戶
江清添]
(高銀)排水,就排到那去,我們農地就要用水啊,那它水就漫進我們的田,就吃不得、用不得,才,才叫,才那時候有一陣子載水給我們喝,還有配些菜錢給我們領,那時候我們也傻傻的也不會去檢查(身體),當然去到那(田裡),也有(人)的,腳這樣泡到毒水,腳這樣腫腫、黑黑這樣,什麼病都有。最後一直驗,一直化驗,化驗到喔,真的有毒,不能耕作,不行啦,才叫人不要耕作了,還有那個補助也不成比例,講難聽點,唉,那時候的人傻傻的,沒辦法。

民國七十一年底,政府強制休耕,大潭新村的居民,有田不能耕、有水不能喝,最後政府將此劃為大潭工業區,居民只能無奈放棄辛苦打造的家園。

[前大潭新村 住戶
江清添]
那就無法生活,住也無法、睡也無法、吃也無法,空氣又不好啊,才會最後說要遷村,又沒遷村,要搬遷到哪裡去,沒辦法,才說,好,不然我就便宜便宜向你徵收,你就各人,四散去謀生。

相較於四分五裂的大潭新村居民,現今聚落仍完整的樹林移民新村,其實也沒好到哪,他們就住在觀音工業區隔壁,生活環境飽受污染。

[草漯里14鄰 鄰長
湯乾隆]
(工業區)污染也是有差,它就到七十二年,它工廠大部分都有多少有運轉了,運轉後水就慢慢的被污染,污染我們的,(加上)耕田的利潤也比較少了,所以說就不耕了,到七十六年就完全不耕作了。

[石門水庫移民 第三代
湯松霖]
現在這個社區裡面,很多都剩老人家,年輕的,年輕人通通都搬出去住,不要住在這邊,因為這工業區來,有時候像這邊,像我們這邊,有時候這夏天吹南風,這邊會很臭,現在這邊會很臭,所以說有時候村子裡也會很臭,它那邊也一樣,所以年輕人,年輕人因為為了健康,就他年輕人不要住在村莊裡,全部搬出去外面住。

[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李詩維]
當然有污染啊,現在很不好,工業區給我們徵收房子,沒有給我們房子就徵收,我們困難是這樣,房子給我們徵收去別的地方,這個污染太大了,三個地方那邊,三個地方都是,都是工業區了。

不管是移民到觀音海邊的新村,或是再度重返石門水庫區枕頭山生活,這群淹沒區居民的移民悲歌,似乎就這樣被淹沒在水底,無人聞問。

[樹林移民新村 居民
李詩維]
當然不記得啦,哪還記得,誰記得,那那麼,我們這個都是強,強制執行的啦,這個,這個是蓋工業區也強制執行,那裡面蓋那個石門水庫也是強制執行,都是強制執行的,沒有辦法啊,政府就是這樣啊。我們這邊生活很不好呢,(怎樣不好)? 又沒有錢,沒有什麼東西啊。

[遊艇業者
徐盛皇]
我們這就政府為了大家用水,這水庫問題,大家也沒辦法,很無奈啦,我們常常開玩笑說,現在石門水庫如果說是,現在搬,像翡翠水庫,相信我們大家都是富翁啊,怎麼說,田地很寬嘛,現在的以現有地價來講,保護區來講,大家都是,可以說過得很好,可是這邊的居民基本上呢,通通不好。

[枕頭山住戶
范(艸嘉)云]
那個田也很不好(耕種),全都是沙,耕作難以過活也很可憐啦,唉,反正兩邊都可憐啦,有分到田的人,可是有分到田的人,那有徵收有錢啊,我們這些沒分配到田的人,就沒徵收的錢,沒有徵收的這些錢,所以說到這邊就靠這些做工,捕些魚,和撿些柴這樣,燒火,這個,還有現在有遊客,就鋸一點這樣小小塊的東西來賣,對,我就說,這政府對我們這些人也很不公平==ns==

移民第三代湯松霖,不忍這段移民史沒入歲月洪流裡,逐漸消失,四處收集相關資料,盼望能留下些甚麼==ns==

[石門水庫移民 第三代
湯松霖]
因為建石門水庫,石門水庫有水以後,照顧這台北、新竹,還有這個桃園大部分的人,這些人才有水可以喝,田才有水灌溉。當時這些人犧牲那麼多,但是,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受到政府的相關的照顧,造成說這些移民越來越冷落,所以一定要有個人傻一點,把這做些,做些資料起來,可以留給後代人去參考。

[前桃園縣 景觀總顧問
陳其澎]
我們講,蓋一個水庫一定有,移出去的人口,也有移入的人口,我們說的那個十一份那一些,石園一村啦、北水局,那屬於移入的人口,那些算是比較得利的一方面,然後這些搬出去的是比較悲劇型,他們流離失所,可是,我覺得,要講桃園縣的水利開發跟建設,搬出去的也要講,搬進去的也要講,這徹徹底底都要把它編製起來==ns==

供應北台灣用水的石門水庫興建工程,對國家發展而言是關鍵的建設,然而這群半世紀前,被迫「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淹沒區移民,他們的犧牲、顛沛流離的遷徙史,卻被世人遺忘,水庫移民,成了名副其實的「遺」民。

採訪/撰稿 宋宇娥
攝影/剪輯 羅應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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