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十年前綾部市公所率先提出了鼓勵外地年輕人移入的政策，它們還有「定住交流部」，８年來，陸續吸引了５００人移入。５００人聽起來似乎不多，但對人口約３萬的綾部來說，這些新鮮面孔為老化的地區注入了活水。綾部並不是用提供獎勵的方式，而是從人最實際的需求著手。例如，透過空屋調查、仲介，補助修繕老屋資金、協助銀行貸款擔保等措施，協助你找房子。另外，原本在都市的工作辭掉了，怎麼過活、在當地生活要注意些什麼、與在地人如何相處等等，官方與民間團體都先幫你想到，有個支持體系來協助，你不是單打獨鬥。就像「定住交流部」這個名稱，對他們來說，要「定住」，最重要的不是錢、待遇，而是人與人的「交流」，如果一個人喜歡這個地方，那麼讓他也適應、喜歡這裡的人，他就能夠住下來。
這樣子，水就會流進去。

在水圳裡放入裝了泥土的塑膠袋，讓水流入田，來自山林無污染的灌溉水，是秋元秀夫種植無毒水稻的依賴。６年前，為了治療太太的癌症，離開繁華的京都，搬到綾部市上八田町，「食」成為秋元家最重視的事。

[綾部市上八田町 移住者
秋元秀夫]
因為在都市裡的生活很忙，然後有很大的壓力，生活腳步很快，甚至食物都沒法好好的吃，這可能就是癌症發病的原因之一。

５５歲時搬到上八田町的秋元秀夫，成了上八田町少數的「年輕人」，許多老人家需要幫忙時，都會想到他。

[綾部市上八田町 移住者
秋元秀夫]
剛搬來時，也是年紀大了才來鄉下，但一來之後，旁邊的人說年輕人來了，年輕人加油啊！多動動吧！有這種情形產生。

人口僅有２００出頭的上八田町，是綾部市中部的小村落，村落裡滿布著一坵坵水田，即便就位在高速公路交流道旁，村落並未因此繁榮，如今村內每２.３人就有１人超過６５歲，也連帶的讓村子的日常生活受到影響。

[綾部市上八田町 移住者
秋元秀夫]
如果是在鄉下的話，像村裡除草，這片農地因為大家的努力，草除得很美吧！如果人口減少的話，這片農地將會雜草叢生，在各方面都會受到影響。

上八田町可以說是全日本鄉村的縮影，按照日本官方的統計，除了東京、大阪、名古屋等三大都市及周邊縣市，其他縣市都出現人口減少的現象，除了全國出生率下降因素外，工業化讓年輕人大量集中在大城市，鄉村漸漸凋零。

綾部是京都北邊的小城市，在１９６０年代，人口大約有５萬多人，如今僅剩３萬多人，人口大量外移，像這條志賀鄉町主要的商店街，大部分的店家都關了，只剩幾間店，整個村落顯得冷清。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在執行綾部定住政策時，有年輕人移住進去，小孩出生時，鄰近的人聽到小孩哭聲，竟然村裡有人說，這個村子４０年來才聽到小孩哭聲，像玩笑般的深刻問題，現況的確是如此。

沒了人，沒了商機，店也一家家的關，甚至有村落連一家店都沒有，原本是地區重要金融的農會，也撤離當地。

[綾部市小畑町 農民
村上正]
當初農會被合併，搬到１０公里外，對當地老人家來說要跑到１０公里外的地方，領老人年金非常的不方便。

領錢或購買生活用品都需要舟車勞頓，生活不便利，人口外移只有更嚴重，最後甚至可能連村子都沒了。村上正就聯合了鄰近的鍛冶屋町、小西町、小畑町等三村落的村民，每戶出資２萬元日幣不等，合股成立了兼具簡易郵局功能的小商店「空山之里」。

[綾部市小畑町 農民
村上正]
一個單位２萬元日幣不等，有人出資２個單位，有人出資２０萬，３個單位６萬之類的，各種出資金額都有。

小店面除了販售農具、日常生活用品外，還販售鄰近農民種植的蔬菜水果、加工品等，儼然成為地區的交易中心。

自立自強解決了村民購物的需求，卻擋不住人口減少的趨勢。據綾部市公所的統計，人口持續外移，全市已有高達８００棟空屋，也衍生出許多社會、環境問題。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空屋對地域來說只有風險，像空屋的屋頂破了，會漏水，變成鬼屋，如果在村落的入口，有棟這樣的房子，村裡的人每天都必須要經過，上班時會看到，下班也會看到，大家看了都會變得很消極。

如何減少空屋？」成了綾部市公所最傷腦筋的問題，１０年前，綾部市公所率先全日本提出了「定住政策」，設立定居支援服務窗口，設法找人住進這些空屋。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因此，想說為了活用空屋怎樣做比較好，一方面在跟都市人溝通時，有很多人想要移住到鄉下，想過半農半X的生活，這種需求越來越多，於是就開始撮合。

所謂半農半X，是近年來漸漸受到日本民眾注意的生活方式，半農指的是順從自然，以永續的方式種植自己所需的糧食，而半X則是尋找並實踐自己的天賦，都市不易以半農半X生活，鄉村成了首選。致力提倡半農半X生活理念的塩見直紀，在１０多年前返回故鄉綾部實踐半農半X，也吸引許多有志之士效法，甚至搬到綾部。

[半農半X 推廣者
塩見直紀]
透過(半農半X)書知道綾部的人很多，透過書，知道綾部的存在，到底一些鄉下地方是位於哪裡，都市人大多不是很清楚，「京都的綾部好像滿有趣的」，如果大家能夠這麼想的話，是很令人很開心的！。

綾部市公所便與塩見直紀合作，以廢校空間成立「綾部里山聯絡網」，對內除了集結在地農民、老師等，建立人際網絡外，對外也透過網路、媒體傳遞綾部里山生活，提供住宿、農事體驗等工作坊，吸引外縣市民眾來到綾部。

[綾部里山聯絡網事務局 局長
朝倉聰]
現在來這參訪的一年大約有１萬人，透過參訪讓大家慢慢喜歡綾部，想到就會來綾部，甚至搬到這裡住。

搬到綾部，但可以住哪呢？」，由於許多空屋地處偏僻，大部分的不動產仲介公司不願意接受委託，因此綾部市公所每年調查全市空屋及租售意願，並出面仲介空屋。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在農村的空屋來來回回洽談至少要五次，相對的時間就會拉長，最短要一年的時間，長的話，從決定物件到成交到實際入住，花了三年時間的也有，所以這對一般仲介來說是高風險的。

不過，綾部市即便有８００棟空屋，願意出租或出售空屋的人卻不到一成，也讓陸續想搬到綾部的人，苦無房子可租。

[綾部市志賀鄉町 移住者
水田裕之]
或者是說，房子空著，要租借給人，假如老房子裡面有佛堂，或是放了很多東西，假如屋主是老人家，根本沒辦法去整理那些東西，要特別整理出租，是很費勞力跟費工夫的，這負擔太大了。

７年前搬到綾部市志賀鄉町的水田裕之，當時買的屋子，就空了許久，透過志賀鄉町的民間組織「古寶網」，他才找到房子。

[綾部市志賀鄉町古寶網 推動者
井上吉夫]
其實在１０年前有很多人想搬到鄉下來住，可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乾脆就組成一個團體，這個團體就稱為「Kotakara Net」(古寶網)，成員呢，有６位是I Turn的移住者，而當地的大叔，包括我自己有６位，成立了這個團體，當地的大叔們就會很清楚哪裡有空屋，然後會幫忙打電話問。是這樣一個組織。

相較於綾部市公所，以在地人為主的民間組織，對哪裡有空屋，訊息更靈通，更能取得在地人的信任，最清楚村子裡的一草一木，也就成為移住者與村落的橋樑。

[綾部市志賀鄉町古寶網 推動者
井上吉夫]
要移住到這個村莊時，都市生活跟鄉下生活的文化是完全不一樣的，對於移住來的人，都會跟他們介紹這個村莊的風俗習慣，或是，那位歐巴桑可能要小心點喔之類的。

因為古寶網的幫助而順利移居志賀鄉町的水田裕之，如今也是古寶網的一員，畢竟除了找房，當初買的房子年久失修，也是靠著周遭的朋友，才得以修復。

[綾部市志賀鄉町 移住者
水田裕之]
因為經濟有限，就盡可能自己動手作，作木匠的朋友也來協助翻修，能拜託就拜託，連屋頂都全給換了，大家幫忙把瓦片拆下，都是靠大家的幫忙修復起來。

大部分年輕的移住者都類似水田裕之，經濟能力有限，為了移住甚至辭了原本的工作，因此綾部市公所也陸續提出了房屋修繕補助、擔保購屋貸款等資金協助政策，減少移住者的經濟負擔。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只是盡量跟這些 I Turn（移住），U Turn（返鄉）的年輕人溝通，去傾聽他們真正困擾的地方，像是銀行不借我錢啊，或是沒有馬上可以住的空屋，或是房子不整修無法住，需要一些資金之類的，會有各種不同的聲音，認真誠懇的傾聽這些聲音，把這些結果反映到政策裡，這是現在所說明的內容。

相較於其他縣市贈送土地或耕牛等當作移住誘因，綾部市公所強調，他們只是盡量協助喜歡綾部，有意願移住並融入當地的人，而非以高額獎勵來引誘。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不管市公所提供了什麼協助，畢竟最終所謂的「定住」，主要還是人跟人的問題，如果人跟人之間沒有好好的溝通，建立信賴關係的話，不管提供再多的錢或再好的待遇，這個定住還是無法維持，終究會失敗。

近８年來總共有１５０戶，約５００人透過綾部市公所搬到綾部，為了協助移住者與住民建立信任關係，市公所或民間組織，也持續與移住者保持聯絡，畢竟有些移住者因為不適應而離開，也為當地人帶來負面影響。

[前綾部市公所定住交流部 部長
永井晃]
為什麼我們要特別小心呢，假如從都市來的人，跟當地的人吵了架，不喜歡這個地方就搬走，村落裡的人，總是會因為要共同參與村裡的大小事，常常要互動，這心裡創傷也都還在，人離開了，屋子也空了，那趕快努力再找個年輕人來住吧，那位老太太會說：我不想再受傷了，不要了啦，這樣，這間空屋就永遠空下去了。

面對全國性的出生率下降、人口集中都市，算是日本最基層的地方政府綾部市公所，並沒有坐以待斃，先做好人口空屋資料統計、分析外移與空屋緣由、收集民意與移住者的需求，提出相對應的政策，官民合作，並做好事後追蹤與關心，即便還無法讓人口正成長，但年輕人口的移入，卻讓綾部許多高齡化村落，多了一些活力。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蔡裕昌
旁白 吳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