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屆三義國際木雕藝術節,在上個月中結束,每年都熱熱鬧鬧、行禮如儀的木雕藝術節,今年的主題是「傳承」。木雕大師的培養絕非三、五年可成,老一輩木雕師傅逐漸凋零了,當年的新生代,如今也變成了中生代,年輕木雕師太少,有學者形容這個斷層是「失落的廿年」,所幸這幾年來,大環境不佳,相較之下,木雕業還不錯,第二代回鄉傳承的案例時有所聞,而且,開始有大學畢業生,願意到三義學習木雕,傳承傳統木雕工藝的技法,一起到三義看看這項、最具有台灣在地客家味道的木雕技藝,現況如何?又是如何傳承?一刀一斧地敲打,空氣中瀰漫著檜木香味,像這樣一塊完整的檜木,取得愈來愈困難,他在雕刻時很專注,絕不浪費木頭。

[三義木雕協會
理事長 楊江山]
做雕刻之前是要先打草稿嘛,打草稿以後然後再下去打粗胚,粗胚打完了,你要打這樣了以後,然後再下去修飾,修得比較細膩,細膩完了,然後再去磨砂紙,磨砂紙過來就噴漆,噴漆的話,可能就要差不多三遍到五遍。

一件木雕作品,從打成粗胚到完成,愈到後面得愈細心,除了雕刻的技巧很重要,心還要沉靜下來,楊江山本來是台中大甲人,十幾歲就到三義拜師學雕刻,到現在,一轉眼快要五十年了。

[三義木雕協會
理事長 楊江山]
三義的木雕跟其他地方的木雕不一樣,最大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說,(其他地方)它們的木雕是從唐山,我們老祖宗從唐山到台灣帶過來的,帶過來以後都是它們那一些技術,像家具啦、廟宇啦、或是神龕啦、佛像啦,這個基本上都是從沿用唐山帶過來比較多,那我們三義就是,原生原地發展出來的。

[三義木雕博物館
館長 鄭志強]
日據時代,日本人來這邊提煉樟腦油,他看到很多一些樟木,所以他就是提煉樟腦,那剩下的木頭、木塊,就是我們在地的一些鄉民就會帶回家去做擺設,那日本人也看到這樣的一個東西,就是說它具有生活實用性,那之後,在地的人,具有一些藝術天分的一些居民,他又加入一些雕刻的簡單的雕刻技法,我們俗稱「巧雕」。那它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一個台灣的一個文化,那甚至我們可以說是一個客家一個代表性的一個文化。

百年前,日本人在三義、銅鑼一帶伐樟焗腦,沒想到砍伐樟木剩下的樹頭,被客家先民揀回家,按照樹型,巧雕成各種造型,不但日本人看見了商業價值,自然而然形成了三義木雕工藝,美軍駐台時期,也喜愛三義的雕工,紛紛下訂單,在民國六十年到七十年代,是三義木雕的極盛時期,三義上萬人口,曾有一半以上都為木雕產業代工。

[三義鄉長
徐文達]
本來就,這個在這裡一個小小的木雕館開始做,後面整個水美街,再來全鄉,現在又加上這個國際的木雕的交流,又有競賽,這個變成我們三義木雕節,變成是世界級的、國際級的一個活動了,這次,像這次就有十二個國家,有九十七項的作品,來比賽,來交流。

國際木雕藝術節舉辦到今年,已經是第十三屆了,這項節慶的由來,與木雕產業的興衰有很深的關係。許多現存木雕老師傅,都是在當年三義木雕外銷的黃金年代,先後投入木雕工作,但畢竟木雕不是生活必需品,加上大陸作品低價競爭,不景氣年代來臨,木雕產業不得不從「工藝製造業」,轉型成「觀光製造業」,在熱鬧的人潮背後,也不得不正視木雕產業的危機,包括了木材取得愈來愈困難,人才也有斷層現象。

[三義木雕博物館
館長 鄭志強]
目前在台灣的木雕產業,它都是向東南亞進口,可是東南亞的木頭部分,因為現在中國大陸它們都是大批採購,所以我們台灣目前,在取得這個木材的部分是比較困難的,那我們現在台灣的一些木雕師,基本上已經有一些新的思維,就是說他會去用所謂的,比較小塊的一些木材去把它拼湊起來,那這種可能是未來一個永續木雕的一種趨勢。

[聯大經濟與社會研究所
教授 胡愈寧]
最大的問題是(人才)斷層,差不多斷層有廿年左右,這個是我們去訪問的一個結果,就是說,年輕人比較不想做這行。再來就是訂單也沒有這麼多了,整個(產業),差不多有百分之五十到六十,有些商人就去,百分之五十、六十就去大陸買,買東西過來這樣,買它們的,大陸的作品。

[三義木雕師
施振木]
因為最近眼睛,眼力跟體力,沒有像以前,主要是眼睛,現在做一下,我可能做個半個小時,可能要休個十來分(鐘),以前我覺得好像都不用休息就一直做啊。

四十歲出頭的施振木是新北市人,以雕刻蟾蜍聞名,作品常在國內外參展得獎,也許是當初取名字的時候,就肩負著振興木雕的使命,廿幾年前從復興美工畢業後,一向嚮往木雕工作的他,就南下三義拜師,當年曾經是最年輕的木雕師,現在也變成中生代了。

[三義木雕師
施振木]
一開始也滿,滿好笑的,因為我剛來三義的時候,我師父剛好不在,然後我就自己跑去問我師母,她說你真的有興趣的話可以等我師父回來,因為他剛好送貨去竹北,然後一坐就差不多七個多小時,下午一點多等到晚上七、八點,我師父剛好送貨回來,然後就稍微聊一下天,他說,你真的有興趣的話,你至少要帶你父母親過來,因為畢竟是要住三義。

老一輩的木雕師,多半經歷過好幾年的學徒生活,古金國是在地三義人,專長是雕刻牛和馬等吉祥動物,他的工作室,在三義交流道附近的木雕一條街,而這裡的木雕作品,都是Made in Taiwan,在地師傅自己雕刻出來的。

[三義木雕師
古金國]
我們以前是早晨五點,不管春夏秋冬,起床就磨刀子,師傅的刀子要是不鋒利,一拿你就要知道,磨刀,磨刀,他不用,像我們現在也一樣,利不利,這樣一看就知道了啊,你真正鋒利的刀子,它像劍芒一樣,看不到那條白線,那就利了。

[三義木雕師
吳健民]
第一年就是開始磨砂紙啦,鋸木頭啦,鋸給那個師兄做,然後再一年,再磨砂紙磨一年,還有用玻璃、還要再敲外殼,然後再,還可以的話,師父再買一付工具給你,給我們,就開始磨,磨一年,慢慢就師兄教師弟。

吳建民是大師朱銘的徒弟,他和朱銘都是苗栗通霄人,他當年看好三義的發展落腳至今,工作室裡堆滿委託雕刻的上等木材,訂單排滿滿,但學徒太少,三年前科技業開始流行「無薪假」時,他就叫兒子仁儒回來接班,如今第二代的雕刻功力也慢慢展現出來了,外頭景氣不佳,反倒讓三義木雕的傳承有了契機。

[三義木雕師
吳健民]
因為我兒子是科技廠工作十幾年嘛,十幾年工作,那景氣不好,看差不多三萬多就養一個家庭,也付不起來啊,然後我這個老爹就說,要不然就回來學習雕刻嘛,就回來學三年多,就也是要很辛苦,要慢慢教啊。

[木雕工作者
吳仁儒]
其實學這個雕刻不錯啦,可以把自己的想法,還有那個理念可以表現出來。像這一件,如果粗胚,然後打胚的時候,大小的比例,有時候都還要再學那個大小比例,還有這些配件啦,還有一些小細節都還要再學,這些小細節都很多要下功夫再學的。

愈是小細節,愈要精雕細琢,願意回鄉的第二代,還有木雕協會理事長楊江山的女兒,本來她在小學教書,小時候也幫忙打過粗胚,不忍父母年事漸高,回來再下工夫學雕刻後,更加體會父母親工作的辛苦。

[木雕工作者
楊婷雅]
爸爸會告訴我一些小技巧,因為他知道我們女生力氣不是這麼大,他會告訴我說,其實我們可以用肩膀的力氣,對,因為我們女生就是,刀並不是這麼好使力,他會告訴我說,拿刀的時候其實可以拿下面一點點,然後靠肩膀力氣這樣推。

原本依賴師徒制傳承的三義木雕,如果缺少了學徒和第二代,勢必得另尋生路,這幾年來,木雕博物館在暑假舉辦薪傳營,讓在學的設計科系大學生,在半師徒關係的帶領下實做,有些人甚至願意留在三義,讓傳承多了一分希望。

[三義木雕師
施振木]
一些傳統的徒弟,真的愈來愈少,然後慢慢是一些學院、學校,他們有刻意,挑選一些對木雕有興趣的學生,把他們甄選過來,然後木雕博物館也付出滿大的心力,還有木雕協會,他們就是把那些有興趣的學生,集合在木雕博物館。

大學畢業生走進木雕的世界,他們是第一批,江若新是台南人,第二屆薪傳營的學生,他從研究所畢業後,也曾嘗試其他行業,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想做木雕,正好有三義木雕師傅邀他,他就找了,大學剛畢業的學弟妹一起來圓夢。

[木雕工作者
江若新]
那時就想說,已經要來這邊了,所以我就打電話給我學弟,就是小盧,然後(問)他就是說,欸 你想不想來刻木雕啊?有這個機會要不要一起過來啊?

[木雕工作者
盧冠瑋]
剛來這裡,得知我們是最年輕的,然後又是第一批從學校學院出來的學生,其實還滿,有點榮耀,有點榮譽感,然後也覺得,既然我們都已經來了,就應該慢慢帶一些學弟妹,把新血,學校的那些知識啊或是什麼,帶來產業。

[木雕工作者
倪迎萱]
本來想說,就是畢業之後找個上班族之類的工作,對,媽媽也這樣希望,就是她希望我找一個比較普通的工作,對,就是好好地就是去上班這樣,但是我後來發現,就是在我遠離它之後,它好像又向我靠近,就是這種微妙的關係。來到這個地方,你能待下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我喜歡刻木頭,我喜歡木雕這樣。

倪迎萱和盧冠瑋是大學同班同學,他們都不是三義在地人,但是這裡給他們機會和源源不斷的訂單,讓他們做自己想投入的工作,還能一邊深入學習雕刻技巧。

[木雕工作者
倪迎萱]
這邊大部分都是客人給的木頭,那通常客人給的木頭會有就是例如說,它可能會有留花,或者是一些天然,像旁邊這一塊,它會有一些天然、然後很漂亮的部分,那它這部分的話我們當然就不會破壞它,然後會想辦法把它融入就是雕刻之中,這是在三義比較特殊的技法,叫做奇木巧雕。

[三義鄉長
徐文達]
傳承最重要,如何讓後輩,有辦法說學習這個木雕,永永久久雕下去,第一個,我們要有好的環境,所以說呢,這個我就想說,是不是我們的這個木雕專業區,我們慢慢地,今年沒有辦法完成,明年、後年,我們找一個大塊的土地,差不多有幾甲來做,其中,讓我們的雕刻師傅來到現場來創作。

其實台灣很多縣市都有木雕業,多半以家具或宮廟雕刻為主,惟獨三義,以多樣化的創意,引領台灣木雕向前走,但是木雕業要如何永續?學者建議,不妨學習像是德國做法,讓工藝更深入大學教育,吸引年輕人更願意來做。

[聯大經濟與社會研究所
教授 胡愈寧]
這裡的老師傅這些就技術很好,但是他們的觀念這些沒這麼新,現在新的,大學裡面讀設計的人,他們就比較會,比較有觀念,但是技術就沒這麼好,就是說博士跟博土要對話,要如何讓他們,要讓他們像德國一樣,就這樣做創意木雕的人要有學位,這樣就對了。

[三義木雕協會
理事長 楊江山]
最主要要做的是說,我們要將三義這個市場建立好,然後我們要將木雕作品,看怎樣去把它銷售,怎樣去行銷,如果我們將這個市場做好了,這個環境做好了,我們的第二代、我們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第五代,他們還會再繼續延續住在這裡,從事三義木雕的工作。

[木雕工作者
江若新]
我也是希望,大家來這邊之後,聚集成一個木雕的聚落,在這邊,將來不只是工藝,而且是藝術、工藝並存,而且大家的東西都可以有一個,不一樣的面向呈現,其實我覺得這就是未來的一個,滿大的可塑性,重點就是要有學生先踏進來,對,我們踏進來了。

老師傅會凋零,但是把雕刻的環境建立好,有了世代交替,傳統的技法不會消失,也許百年之後,因為木雕菁英群聚三義,讓傳統客庄變成了族群共和國,但是不會被遺忘的是,這裡是土生土長的台灣木雕發源地,而雕刻的手也會一直傳承下去。

採訪/撰稿 鍾雄秀
攝影/剪輯 陳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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