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苗栗縣銅鑼鄉中平村，有農民最近發現十多公頃的稻田和芋頭田枯死，紛紛懷疑是鄰近的中興工業區汙染所致，但環保局及農政單位到現場勘驗後表示，水質和土壤都符合規定，也沒有發現病蟲害，找不出汙染原因。而另一方面，苗栗縣政府正著手擴大中興工業區範圍，許多在地鄉親、尤其農民都憂心忡忡。<你看已經變成這樣子了，你看那邊稻子，一樣都長不起來。>

原本該是農忙的上午，卻見一群農民站在稻田旁，對著田裡的秧苗、芋苗指指點點。

<這邊的芋頭也一樣，一拔就斷了>

相較於附近已長到齊膝，綠油油一片的稻浪，苗栗縣銅鑼鄉中興工業區北邊，台７２線，東西向快速道路西側的農田卻是枯黃矮小，拔起來一看，原本應該是茂密的根莖，也是稀稀疏疏。

<這不會長了，這一樣(被污染)了，這一樣(被污染)了，這不會長你不會看，(根)不會長長，一樣(被污染)了，不會長了。>
<一樣沒有根，不會長根，(一般正常是怎樣)，根都會白白的，會長根，這會長根，但是長到這就停了，它不會再成長了，就變成說它不會再成長了。>

這並非特例，往年這裡便曾有五分地出現秧苗枯死，無法繼續耕種的情形，而今年更擴大到十多公頃。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玄文]
去年我這條溝渠還不會，他們之前都有(受污染)，一般來講，人不多反應也沒有用，這樣說比較快啦，(今年影響到這邊來)，今年連這條(溝渠)都(受影響了)。

[苗栗縣農業局人員]
前年怎麼了，前年就上面的(田)，也是一樣，(有查到原因嗎)，(沒查出原因)對，我們農業單位本身驗的是沒有什麼問題，沒有病蟲害問題，我們主要驗土壤，他們土壤也是在驗。

也有農民不甘就此放棄，耕鋤枯死的秧苗，再重新播種，甚至改抽取地下水灌溉，秧苗卻仍難逃枯死的命運。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喜光]
溝渠水這邊進，我把它封起來，我抽井水啊，抽井水灌溉，(那你用井水灌溉有用嗎)，這就是第二次，我沒有用溝渠的水，全部抽井水，重新耕作的情形，還是一樣這樣。

<(剛剛有說東河圳沒事情)，東河是靠那邊(靠那邊沒事)，東邊，它不靠近工業區這邊，這過去還有好幾公里，它有區隔啊，(所以快速道路這邊過來的)，(圳溝水和地下水全部有影響)，全部都有影響你看看所又的都影響啦，沒有一處沒被影響啊。>
<原本是這樣紅色的，這種的，你看現在牠變色了，變色了，全部變色了，(這邊的水那邊來的)，這就上面流下來的水。>

不僅秧苗大片死亡，甚至水圳裡的紅蟲，也紛紛變色成令人訝異的螢光藍。

[苗栗縣農改場
研究員 林惠虹]
(這是什麼原因有遇到過嗎)，沒有遇過，一般是紅色的對啊 紅蟲啊，這個土壤很肥才會有這個，才會有這個蟲啦，可是為什麼會變顏色我不知道，有點螢光。這個是死掉的，藍色的都死掉了，你看那邊的還有動。

灌溉農田的七十份圳流經中興工業區，工業區內的砂石場，也會固定排放場內的廢水，因此當地民眾直指污染源來自工業區。

[銅鑼鄉中平村
村長 溫元喜]
所以這一區塊先發生(污染)，這發生的時候已經有問題，這一區塊已經有兩、三年了，兩、三年了，現在就沒有辦法耕作，一直讓它荒，現在目前看得到的，這一整片土地都耕作不了，任它荒，所以農民的損失很大，所以希望主管單位幫我們查，查出污染源是那個工廠排出來的。

農民的疑慮並非無的放矢，因為中興工業區,，是否真的有進行污水處理，外界根本不清楚。

<記者stand>
這是中興工業區北區污水處理廠，你可以看到，這邊的沉澱池看起來很久沒用了，全部生鏽腐蝕，不僅如此，很多的馬達、或是鐵蓋都被偷走了，聽村民講說，這個污水處理場已經超過六年沒運轉。

[銅鑼鄉中平村
村長 溫元喜]
(污水)以前是集體處理，現在就集體處理已經沒了，廢除了，現在污水處理不知道怎麼處理，工廠裡面我又進不去，所以怎樣處理，我們也不了解。

<聲音來源>
[中興工業區北區管理處
副理 卓炳達]
那個污水處理廠都沒有在運作，因為如果廠商要整個統一去運作對不對，會增加廠商的負擔，所以廠商各家自己設立那個(污水處理廠)，如果要做污水的自己做污水設備處理，就做污水處理設備。統一是比較貴，他各自去處理是比較便宜。

按照目前的法律，由於中興工業區的污水處理，廠並未被指定為專用下水道，因此即便處理廠未運轉也不違法，也因此工業區的廢水都是廠商各自處理，再排放到後龍溪。

[苗栗縣環保局水質保護科
科長 連森興]
那個工業區以前是有做污水處理廠，現在全部各工廠自己處理，不是統一處理，民眾一直認為，工業區的水沒有處理其實不是這樣的情形，是各工廠自己處理，所以我們長期對地下水，我們(工業區)有鑿井，監測他們的地下水。

<你現在要採幾個樣本，我採兩個，這邊一個，你們預計採兩個對，我們科長說兩個，我可能採這邊濕的然後在裡面一點，這邊剛好是進水口，對 進水的地方，然後一個可能就再遠一點的地方。>

為了釐清秧苗死亡的原因，環保局也在村民陳情後，進行採樣檢驗，但得到的結果，卻是水質與土壤都符合相關規定。

[苗栗縣環保局水質保護科
科長 連森興]
我們採樣六個水源、三個土壤，土壤，檢驗結果全部合乎我們環保的標準，目前為止，農民一直希望能找出原因，我們也有比較過，排放標準和灌溉用水標準，全都合格，全部合格啦。

另外農改場人員現場勘驗後，也未在秧苗或芋苗上，發現任何病蟲害的痕跡，因此也排除是病蟲害。

[苗栗縣農改場
研究員 林惠虹]
病(害)的話我們是看得出來，蟲的話它不會造成它不死不活，可是我們看得到上面的啃食，因為是蟲的話牠一定有啃食的痕跡，(但是現在看不到啃食的痕跡)對啊，所以蟲害是初步排除，病害也是病害的話也不像，看起來不像是病蟲害引起的，病蟲害頂多是葉片嘛不會整株，因為它的根系沒有走(蔓延)。

土壤與水質都符合標準，也不是病蟲害，原因為何，就跟之前一樣，再度成為羅生門，但稻田枯死的事實可是活生生擺在眼前，對於公部門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農民忿忿不平無法接受。

[苗栗縣農改場
研究員 林惠虹]
我們改良場的職責就是說，我確定這個作物是病害還是蟲害，假如排除了這個部分以後，就是其他單位的責任。

[苗栗縣環保局水質保護科
科長 連森興]
事實上有看到，秧苗、芋頭田確實有損害到，這個部分呢，我們也有請農業單位繼續追查，至於我們對工廠的部分，我們也會繼續對工廠稽核這樣。

[銅鑼鄉中平村
村長 溫元喜]
我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稻子為何沒辦法活，我說你是不是將這個水拿去換掉，(用)別的水去化驗才說沒有問題，假如沒有問題，整大片稻子怎麼會死光光。

面對外界質疑檢驗報告的真偽，苗栗縣環保局卻表示，為顧慮工業區的廠商，即便相關檢驗報告都合乎標準，也不便公布詳細的數字。

[苗栗縣環保局水質保護科
科長 連森興]
(如果合乎標準怎不能公布)，可是我們還是覺得不宜。

<右邊是公有地，河川地就對了，河川地，還有這是１８米，１８米的一條道路，一直到客屬大橋上面。>

污染案還沒釐清，苗栗縣政府，卻正著手擴大中興工業區的範圍，更預計徵收，台７２線東西向快速道路，東西兩側約２８.４公頃的農田，將特定農業區變更為工業區，此舉讓村民們更是憂心忡忡。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何中文]
變成說你污水處理變成沒有辦法讓我有信心了，變成說你做的東西沒辦法給農民保證，你既然沒辦法保證，當然農民沒信心了當然就會反對(工業區)，工業區對地方有什麼建設，當然大家希望有，但問題是說，你給我們居民什麼保證說，我居民住在這可以安居樂業。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正欽]
爾後，這樣(污染)的情形不知道會越來越擴大嗎，搞得中平全部的田，公館的田，全部不能耕作對不對，對我們的傷害有多少，我們也不知道。

依照苗栗縣政府提送營建署區域計畫委員會的計畫書，為增加產業用地供給，並推動地方產業轉型與升級，因此需新開發此工業區，並預計引入傳統加工製造業等，也已有１３家廠商，簽具投資意向書，有意在此擴廠或建廠，但這個計畫，部分村民卻不樂見。

[銅鑼鄉農會
農事小組長 鄧振堂]
你工廠大部分，大部分各個都遷移到國外了，留下來的也不大需要工業區了，是不是說，可以保存我們農民生存的一點點生計。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正欽]
在地的農民，應該沒有人贊同，我也不知道這些人說贊同的是誰，是誰蓋的印章，是誰同意，就是說這樣下去，縣政府是不是說有需要考量說，有這樣的必要做工業區嗎。

２８.４公頃的中平工業區，預計約有１３.６公頃，為公共設施用地，約３.２公頃做為住宅區使用，剩餘約１１.６公頃，才做為生產事業基地，這樣的規畫讓居民更疑惑。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正欽]
你做這個工業區只有(寬)８０米，這麼長的地方，你有什麼價值一定要做工業區對不對，你的經濟價值在哪，你和我們講，

[銅鑼鄉中平村
村長 溫元喜]
現在(中興)工業區還沒有飽和，像北區工業區，已經開發這麼多年，還一大片的空地在那邊，真的需要到(東側)這邊的良田嗎，人家的良田來徵收，我是認為不是很適合。

不過苗栗縣政府，在中平工業區開發計畫中一再強調，至９７年度，全苗栗縣的工業區租售已達飽和，但比對隸屬於苗栗縣政府的，苗栗縣工商發展投資策進會網頁所提供的，苗栗縣閒置工業用地查詢系統卻發現，全縣有三百多公頃的工業區用地閒置。

[銅鑼鄉農會
農事小組長 鄧振堂]
有銅鑼工業區，九湖工業區，以及中平、中興工業區南北區來講，是不是數量，是不是有全部使用了，是不是飽和，太飽和了，就我知道是還有很多空地，是不是我們政府機關來講，雖然說(廠商)它買去了，我們用錢買回來，而不是讓空地剩下一堆。

[政治大學地政學系
教授 徐世榮]
我覺得這個其實大部分都是謊言，其實台灣的工業區，現在已經閒置的非常非常的多，根據正式的資料已經有大概一千多公頃，都是土地閒置在哪，那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說還要開發別的工業區是否恰當。

然而中平工業區開發計畫已送中央進行審查，面對外界眾多的疑惑，苗栗縣政府低調不願多做說明。

<聲音來源>
[苗栗縣工商發展處
處長 姜松茂]
(關於中平工業區的事情)，我跟你說，(我們做一個電話採訪)，不要啦，我們現在大家很努力認真在做，等比較有成果我們再向你報告。時間還沒成熟，現在和你講也沒有用。

對開發計畫充滿疑惑，卻得不到答案；生計是不是會出問題，更令農民惴惴不安。雖然許多農民在中平工業區預定地，種植稻米或芋頭已幾十年，但這些七成以上都屬於未放領的公有土地，因此苗栗縣政府隨時可停止租約，收回土地。

[銅鑼鄉中平村
村長 溫元喜]
原本是私有地，因為後龍溪的河道改道，私有地那時候要繳地租，但是沒有好收成，大家就報流失，流失了以後，後來堤防做回去以後就變成國有財產局的，變成河川公地。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邱徐永]
做堤防的工程費用，申請一公頃要繳３千元，那時候４０、５０年前，一公頃不知道要繳３千或５千，你那時候沒有辦公地放領，因為做堤防的錢我們有出對不對，你沒有辦公地放領，還屬於河川地，但是你把我停租，我完全拿你沒辦法，這樣的情況之下你要農民怎麼辦。

僅有的農田沒了，有些農民就不再具有農民身分，甚至連農保都將沒有，基本權益勢必受到影響。

[銅鑼鄉中平村
村民 陳正欽]
以農保來講，我就只有耕作這三、四分地，現在被你弄下去，我連農保都沒了，講難聽一點，我死掉了，我連１５萬３千元(農保喪葬補助)都領不到，對不對，我的喪葬費誰要給我。

[政治大學地政學系
教授 徐世榮]
憲法對人民的生存權跟財產權，在第１５條都有明白的規範要給予保障，所以不應該藉著這種理由，來剝奪人民的財產權、生存權。

土地要被收回，未來生活可能頓失依靠，這麼重要的事情，有些農民卻從未收到通知，甚至也不清楚相關的補償措施。

[銅鑼鄉中平村
農民 廖春雄]
老田(私有地)，有土地權狀的就有通知(開會)，這邊的新田(公有地)就沒有通知，沒有通知，有聽到的人就去，去就說，就說要徵收要怎樣，老田就一分地１５５萬，我們這些新田都沒有說多少。

<聲音來源>
[苗栗縣工商發展處
處長 姜松茂]
我們隨時都在溝通，我們的管道都很暢通的，(那有預計哪時候)，(還會開類似的公聽會)，假如有需要我們當然會再開，沒有需要我們就不再開了，因為已經開了好幾次，已經溝通了好幾次，(因為村民是說)，(他們大部分都是反對的)，我不太清楚。

跟工業區做鄰居的農民，彎下腰辛勤耕作，努力卻不未必有收穫，當政府告訴他們「並無明顯污染之情事」，那眼前這些要死不活的秧苗，又是怎麼回事？答案還沒找到，但這個鄰居，卻已開始攻城掠地。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徐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