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還我母語運動三十年了,如今華語之外的母語或許不再被歧視,但仍為存續而掙扎著,原住民語也是這樣,1996年原民會成立之後,開始致力於振興各族的族語,實施「原住民族文化振興六年計畫」、研訂「原住民族語言能力認證」來推廣各族族語,但22年來,族語流失依舊難以止血。我們前進苗栗南庄賽夏族部落,看看被列為「瀕危語言」的賽夏族語如何復振?他們又是如何看待族語傳承這件事呢?
賽夏族,主要分布於苗栗縣南庄、獅潭及新竹縣五峰鄉山區,根據107年3月統計,人口約有6,601人,是台灣原住民人口少數中的少數,族群文化正瀕臨消逝的危機,依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原民會的調查,賽夏語言被列為10個「瀕危」語別之一。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這一代你不教,到他們的後代,絕對是沒有了啦,會斷掉到,根本找不到,源頭在哪裡,是什麼。
因為人口弱勢,族語傳承受到環境的牽制,南庄鄉因為客家族群人口較多,居住在此的南賽夏,多半會說客語,而位在五峰鄉的北賽夏,則受泰雅族影響,大多都說泰雅語為主。
[五峰鄉賽夏族人
趙增壽]
五峰鄉的人口大概有4000左右吧,大概3、4000吧,我們賽夏族只有700,差不多,頂多700,然後,因為語言,人口的關係,當然會跟著泰雅族的講話。
那麼,我們的族語怎麼講,ehong(臼),ehong(臼)。
1996年原民會成立之後,開始致力於振興各族的族語,實施「原住民族文化振興六年計畫」、研訂「原住民族語言能力認證」來推廣各族族語,但22年來,賽夏族的族語流失現況,依舊難以止血。
[賽夏族語老師
根梅香]
我們一個禮拜才來一次,這樣子,他們回去又沒有一直講,第二次我們來,再問他們也是會,不記得啦,這個就是難處的地方。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像他的父母這些,現在5、60歲了,卻不是很會講,再來他專門被小孩子帶著走,專門講國語,自己的語言都不講。
elngihan o ’ima ’(黑色),inar,inaro’(長),ka bekeS(頭髮),mae’,iyaehan。
朗讀比賽就要到了,老師一個字,一個音的糾正日潔文的發音,他拗口的唸著用羅馬拼音寫成的稿子,但他已經算族語說得很厲害的孩子,日潔文說,會說族語都是老師教的。
[蓬萊國小學生
日潔文]
在家裡有時候會練習一下,(那有會跟媽媽或跟爸爸講嗎)?不會,就是講國語,就是有時候,有時候,就是,假如說要比賽或是朗讀的時候就會練習一下。
rima’,rima’(手),ray,ray ka(指著),tortoroe’(教室),an,ray ka torto,oroe’an,tortoroe’an。
練習賽夏語,經常讓日潔文的舌頭打結,即便如此,他仍深深以會說自己的族語為傲。
[蓬萊國小學生
日潔文]
會唸的話,回去就可以跟,家人多多這樣子溝通,(所以會跟爺爺),(跟阿公嗎)?還是,媽媽他們都會講嗎?家裡?)會,(那為什麼都不講)?習慣講國語。
在學校學母語,回家卻說華語。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所以這小孩完全就要在家裡,占65%,在學校差不多30%的樣子而已,因為一個星期,上一節課而已,那有什麼辦法。
學母語原來在家裡要教的,現在卻成了學校的責任,這是賽夏語,客語和其他語言流失的關鍵,現在要學賽夏語得靠學校老師,一星期一次40分鐘 ,以羅馬拼音的方式教學。
[賽夏族語老師
根梅香]
O我們就念那個o,A我們就念a這樣,a,o、ə這樣子去的唸羅馬文,我們要,要教他們這個羅馬拼音也是很困難了。
所以,pa是用什麼帶,paze(飯)的p喔,對,p啊,對,那mave(豬)呢,V欸,V欸,D,嗯。
沒有文字的賽夏族,一直以來文化和語言都是憑藉著長老口述,才能代代相傳。
在歷經了,日治時期:推行日語為主。國民政府時期:獨尊國語和消滅族語。
族語逐漸式微,客語也歷經了同樣的命運,2005年教育部正式公布利用羅馬拼音方式記錄、書寫原住民語,讓族語得以統一且標準化,有系統的傳承,但卻無法精準的原音重現,尤其音節、音調變化複雜的賽夏語,客語亦有大同小異的困境。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用嘴巴直接教,就看著嘴巴,像我發音,我不敢說百分之一百啦,最起碼百分之九十,啊你看我的,舌頭放在哪裡,點上去,嘴唇是怎麼樣的,圓的、扁的,點在牙齒,或是很快把嘴巴打開,是圓的,那音調出來就有85以上了。
吟唱祭歌,是賽夏族重要「矮靈祭」中必要的儀式,身為射日英雄後代的日家,在祭典扮演第一個引靈人的角色,因此日繁雄老師不僅熱衷在學校教族語,對孫子孫女的族語教育更是嚴格。
祭歌部分,就是我已經也教你很多次喔,你就用,把歌詞用念下去就好,我起前面而已喔,kainanp'ka (講起)。
日老師從小就要求冠蘋熟背祭歌,內容盡是山上動植物的名字,其中卻蘊含了老祖先的生活智慧和文化。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Maw是那個山胡椒,山胡椒對人體是很好的東西,所以以前老人家,所遺留下來的這些植物,全部都對人有幫助的地方,這個有些就是可以吃,那麼山柿子,它意思也是叫我們說,你要做人,做事,就要跟山柿子一樣,沒有成熟的話,就是不行,成熟的話是,我們吃了是當作水果一樣。
[日繁雄孫女
日冠蘋]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學了,那個啊,從幼稚園的時候吧,大班的時候,然後我就常常上去啊,跟阿公、阿婆就是聊天,之後就快矮靈祭嘛,然後阿公就會讓我去學祭歌,然後就會讓我從第一段開始,慢慢背,慢慢背,然後現在就,已經,很熟了。
會說的這麼好,但這可是阿公從小教的。
anema icu? (這是什麼)?cukuii (桌子) ,欸,對啊,對,anema(這是)喔,什麼啊,欸,那天才講,
日老師說,家,才是母語傳承最重要的基地,客語也是一樣。
Sakaro'(烏心石),Sakaro'(烏心石),Sakaro'是烏心石喔,對,kaporngi'(楠木)沒錯,kaporngi'(楠木)好,kaporngi'、kaporngi'楠木,對。
60歲的趙增壽,直到年紀漸長,才體悟到無法用族語和族人溝通的鬱悶,5年前他開始自修學賽夏語。
[賽夏族語學徒
趙增壽]
以前有時候來南庄,他們會問我,會不會講母語,我說不會,還會點我,講我,我也不好意思啊。然後現在有一點會,可以聊天了啦。
hayal (冇骨消) ,hayal (冇骨消)是那個它的功用是,功用是,葉子歸葉子的做法,啊樹根歸樹根的。
可以用族語聊天了,讓趙增壽在部落裡覺得更自在,和族人相處更熱絡,今年4月,他拜日繁雄為師,希望自己的族語能力能更精進。
[賽夏族語學徒
趙增壽]
當然學到語言以外,還可以認識很多的植物,然後,它的植物,它的藥用啦,什麼功用啦,什麼有害的啦,有什麼毒性的啦,都可以知道啦。
你看牠的腳印啊,牠走過的有腳印啊,那個下坡的時候牠會溜滑梯,山羌喔,嗯,對。
語言和環境息息相關,而山林原本就是賽夏族人生活的場域,也正是族語的源頭,邊走邊看邊學,整個山林就是他們師徒兩人的「語言教室」。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我們原住民就是,一定要懂這些植物,這也是傳統,上了山上,有碰到什麼疑問的話,就知道馬上可以拿來用,有些是可以當藥啊,這些上山懂的,像我上去1、2個月,應該還會活啦。在我們台灣原生種的東西,懂的人這個草全部都是OK的。
kakang (芒萁),那個,我們姓日的祖先,去射hahala(太陽)。
語言不僅是溝通的工具,更是文化的載體,透過「山林族語課」,日老師帶著趙增壽一點一滴的來了解賽夏族傳統文化。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我跟他說我是日家嘛,以前我們那個有兩個太陽,射日的英雄是我的先先先祖先,那個是故事嘛,就是用這個再編織一個米篩 ,才有辦法遮,遮起來,才有辦法瞄這個,太陽才被射掉一個,變月亮那個。
為了要挽救即將消失的族語,107年原民會開始採用師徒制族語傳習計畫,讓徒弟跟著師傅每日八小時、每週五天,長時間的學習族語。培養「高級」的族語師資。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這個師徒制喔,就是我們的政府啊,講到我們的語言已經瀕危嘛,啊瀕危的話,啊可以當老師的也很少了,所以,要一個帶一個就叫師徒制。要把他教好,啊然後,在高考的時候他要考過喔。
族語傳承就像是接力賽,但無論賽夏語或是客語,歷經威權時代打壓,再加上人口弱勢,形同一棒又一棒的漏接,為了恢復台灣族群語言的多元性,國家挹注大筆預算辦認證、各類演講比賽,培養母語人才,試圖力挽狂瀾。
[賽夏族語老師
日繁雄]
40年,未必50年,起得來嗎?要我們的政府,很努力,去教導下去才有辦法了。
上課了。
立正,te’en(敬禮),te’en(敬禮),kamatortoroe’(老師),kamatortoroe’(老師),kiSka:at(上課),Sa:eng(坐下),喂,你們的頭幹嘛還低著。
課堂上,日老師一個字一個字的帶著一、二年級的小朋友,學習族語,但下課後呢?族語是否也收入書包了,家,才是語言傳承的根本場域,家人之間不再以母語交談,才是語言滅絕的主因,如果母語未能在日常生活裡活絡起來,又要如何談及文化傳承了。
採訪/撰稿 邱月華
攝影/剪輯 陳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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