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漆業日治時代曾蓬勃發展,漆器對日本人而言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器物,1921年試種漆樹成功,而後在銅鑼推廣種植,民國四、五十年以後轉移至埔里,發展至今不到一百年,碩果僅存的「龍南漆器公司」,等於是見證了台灣天然漆產業史的興衰過程。龍南天然漆博物館館長徐玉富,為了撰寫台灣天然漆的發展歷史,多年來猶如文史學者般,四處蒐集文物與資料。弟弟徐玉明則負責漆藝製作與漆雕的創作,讓漆業昇華為藝術層次。徐家兩兄弟的故事,無異就是台灣天然漆歷史的縮影。


 

每天都要掀開,你要了解它才有辦法跟它相處。

漆木汁,可以䰍物,意思是,漆是漆樹分泌的汁液 可以髹塗在器物之上,割漆,用漆刀將漆樹皮割出V型刀口,再以蚌殼盛接其汁液 ,此汁液即是漆。然而在九二一地震後,割漆業在台灣就消失了。

[照片提供 徐玉富]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這裡一刀,這裡一刀,這刀到這裡比較接近,這刀到這比較遠,你說一次要割三刀,其實以前日本人是割兩刀,到台灣的時候大家想貪圖割多,就多割一刀這樣。

這樣的製漆工作,台灣民間稱之為做漆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我爸爸四十五年時,在中壢開始做漆,到了後來,我爸爸就種(漆)樹了,這個時候是做(漆的)買賣,也稱做漆,後來就做這個煉漆,國語稱精製漆,或是說煉漆這樣,客家人就稱做漆,河洛人就稱做漆仔(音同賊)。

如今,全台僅剩徐家兄弟還在做漆,而生漆原料則全仰賴進口,因此看徐家漆業的起落,就等同看見臺灣漆的興衰史,日治時期,日人自越南引進安南漆樹,在魚池蓮華池試驗所試種成功,而後在苗栗銅鑼推廣種植,民國五十年,生漆產業由銅鑼轉移到埔里,單單埔里一地之產量,就占全台90%以上。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其實天然漆,它最大的差別是從樹上割下來,割下來的時候,它的汁液裡有它的成分,有酵素,漆酚這些,它要利用空氣中的水分來活性化,來促進乾燥,所以要下雨天才會乾燥。

徐家的漆業,肇始於民國二年的一間木器行

[照片提供 徐玉富]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最開始是我有一個叔公他在民國二年就開始做,但他是木匠,他要用到漆,那時我爸爸在苗栗做木材,我的伯父又看到我爸爸,記性又好,口才又好,他就說一起來做生漆。

民國四十八年,徐阿龍在埔里,與人合夥種植了四甲漆樹,正式開啟了徐家輝煌的生漆事業
照片提供 徐玉富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到民國五十一年的時候,我爸我媽和我們這些就搬來埔里了,就開始割漆了,割的時候又遇到民國四十八年時漆的價格很好,但漆的品質沒有保持好,他們那些日本人就不向台灣買。

但危機就是轉機,為了挽回日本市場,他們開始為生漆進行品質改良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後來品質改良三年,譬如我們出口漆到日本一公噸,我們的漆桶要裝二十五公斤的,我們就二十五公斤半給他們,那半公斤是免費的,不用錢的。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這個啦喔,就是這個,這個,我爸爸名叫徐阿龍,就以龍字,這個龍字,這個龍字代表64度以上的,就用這個龍字這樣,他看到你的標章,他就放心。

除了做漆本業,徐玉明還鍾情於漆藝創作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等乾了之後,不良的還要修過,摳起來修過,日本很重視這個打底的問題,你做高級的東西,底一定要打得好。

他是臺灣唯一從事漆雕創作的人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漆雕很簡單,你漆要漆得厚度夠,然後再雕,一般明朝的厚度是一公分厚,一百層是0.2公分,一公分厚要漆五百層啦,我是覺得我做這個,以後會是留很長的東西,這個,這個可以放很長的時間,所以一定會落款,東西做好就是等待有緣人。

生漆,雖有液體黃金之稱,但卻必須承擔大起大落的風險,民國五十五年,臺灣生漆產業遭中共打壓,導致外銷日本的市場跌落谷底,民國五十五年,臺灣生漆產業遭中共打壓,導致外銷日本的市場跌落谷底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日本的市場本來是中國的市場,所以當時中國有頒一個,周恩來四原則,日本的大商社受到中共的壓力,不准向臺灣買漆。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到民國五十七年,五十八年很多生產者就看破了,就轉業去別處工作,遇到民國六十一年,六十二年的時候,石油危機,物價就漲得很高,漆也一樣,當時一公斤漆價漲到差不多一千元,所以生產者,當時就不需我們(政府)鼓勵了,他們就找回來了。

其實做漆除了風險高,還要負擔沉重的體力耗損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那時候我們住在第二市場,很窄,但一囤積就是十幾二十公噸,那時候,雖然臺灣是世界生產漆,世界第二多的,最多的是中國,那時候我一年做一百多公噸。

[照片提供 徐玉富]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從國小開始,出口日本的就要幫忙裝箱,用手推車去拉,拉那些箱子一公噸或兩公噸,(露臉)到別人的家把釘好的箱子載回來。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六十三年就改變了,就生產很多生漆,價格從九百五十元開始買進年初的時候,買到年尾暴跌到一百三十,一百二十元而已,那時我們做漆的量又多,囤積的生漆太多,價格差那麼多,就虧了很多錢,六十二年有賺到的錢,就這樣虧光了。

民國六十八年,徐家父子為了再造第二春,不但擴大漆樹種植面積,也開始兼做內銷及木器工廠

[照片提供 徐玉富]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一直做,做到六十七年,六十八年的時候,就想到要再種樹,希望再造第二春就對了,那時候差不多種有二十甲,又到民國七十五年,臺灣就開放可以到(中國大陸)家鄉去探親,就開放了,工廠移到大陸了,國內銷路少了,那時漆碗的事業就漸漸沒落,漆也開始沒落了,還有民國七十五年的八月二十一日,發生韋恩颱風,我那些新種的漆樹,那二十甲漆樹,漆樹被風連根拔起,那時投資了上千萬,一個晚上而已就沒了。

[照片提供 徐玉富]
[漆藝家暨做漆 師傅
徐玉明]
我那時候很瘦,瘦了五,六公斤,一個人要做三到五個人的工作,一大早起床,四,五點起床,我就去攪拌漆,攪拌好後,(那些)碗的粗胚,用貨車載過去,搬下來,等那些歐巴桑,五,六人要來上漆的,我就帶他們到工廠去漆,我(還要)開到北港去收漆,我大哥身體不好,不堪負荷,這樣撐過來之後,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就會比較成熟,所以人沒有經過這樣的打擊,沒經過這樣的洗鍊,人的看法沒有辦法成熟.。

為因應漆的沒落,徐玉富在民國七十七年,於國姓成立龍南漆器文化館,民國八十三年,文物館遷回埔里自家一樓,並更名為龍南天然漆博物館。

這裡是蓮華池試驗林,臺灣生漆產業的發源地,因為日治時期,安南漆樹即是在此試種成功,到民國五十六年,徐阿龍首次獨資買的四甲漆樹園,也在此,一直到民國六十九年,徐家最後一批的二十甲漆樹園,依舊在此。

像在這邊走,可以沉思很多東西,又吸收這些,像這樣走來就是芬多精。

他們家,曾經在此種了二十甲漆樹,如今僅剩一棟廢工寮還矗立著。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我哥哥叫我來種漆樹,你看到這棵漆樹沒有,喔,這棵,這些全都是漆樹。

打從徐玉富十三歲,跟父親一起做漆開始,就蒐集天然漆的文獻資料,至今近六十年,因此完成一本臺灣漆史,便成為他責無旁貸的使命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我寫的歷史就是臺灣漆的歷史,差不多十幾,二十幾年前還很興盛,日本時代那時候就已經很繁榮了,甚至於清朝的時候,大陸人移民到臺灣的時候,他們就把大陸家鄉做漆的技術,就運用到臺灣的傢俱和寺廟這些去做了,所以我就要讓人了解說,這個漆的歷史到底是怎樣,所以基本上就是這樣,臺灣的歷史要交代清楚,還有漆的製作方式,做漆器的方面,怎麼做,要讓人一看就有興趣。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你漆漆器的東西,丟掉不會造成二度汙染,化學漆你丟掉還是有鉛汙染的問題,對人體傷害很大,但是這個東西比較貴,所以一般人講求,又要便宜,又要快的,就是化學漆嘛,那比較講究的就是天然漆,但是天然漆,沒有幾個肯用天然漆,跟你實實在在做的,這個社會講求的是速度嘛,所以慢慢的這個漆就會被淘汰,所以這個天然漆的名字呢,以後就會變成一個名詞,只能講不會用的那種叫名詞。

發芽了,那邊有發芽,有發芽,這個,有長起來的有種了呀。

徐玉明今年播種的漆樹種子,已經紛紛發芽了

有那麼多,是呀。

徐玉明在廢工寮,播下一排台東漆樹的種子,計畫用幾年的時間,在此逐步圓夢

[漆藝家暨做漆師傅
徐玉明]
以後我想住在這邊,不要多,不要大,就這樣一分多的地剛剛好。來這邊種一些菜,種一些漆樹,割出來的漆自己用,這是未來的希望,那如果活到八十歲,我現在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還可以活,將近二十年可以活,就是割漆,全臺灣省割漆最老的人,七十幾歲還在割漆。

徐玉富的臺灣漆史,不久即可完成出版,但對於龍南天然漆博物館的未來,他卻只能望天。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現在最困難的就是沒錢,沒錢你要經營這裡,像我們這裡又沒收門票,客人來的時候你要為他解說,所以這個文化要留下來,你就要花很多精神,一般來說要由國家來做才對,但是國家呢,它也不了解這個(實際)狀況。

[天然漆博物館 館長
徐玉富]
這個,我們若結束了,臺灣就看不到這個漆的歷史了,也看不到這個產業了,也看不到這個產業了這樣子,對。

原始導演/鄧慶煜
攝影/鄧慶煜、高上植
彙整/宋宇娥
剪輯/洪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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