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記得第一次進戲院的情景嗎?隨著電視普及、網路科技發達、連鎖影城崛起,傳統戲院成了夕陽產業,一間間吹起熄燈號,近60年歷史的苗栗頭份東聲戲院3月1日也結束營業。今年88歲的老闆徐琳彬17歲時到台北戲院當學徒,學會電影放映、機器維修專業技術,隔年學成回鄉,就在苗栗縣各鄉鎮巡迴播放電影,與電影相伴的路,這一走就是71年。徐琳彬、湯松妹老夫婦經營的東聲戲院,透過大螢幕將新的世界帶入在地客家社會,陪伴無數中港溪地區民眾成長,隨著紅幕落下,許多頭份人延續祖孫三代的美好回憶,就只剩回憶了。
阿彬伯他是 17歲就一個人上台北這樣學,黑白影片放到現在彩色的,無聲放到有聲,他可以說台灣電影史的國寶。
就是跟大家說謝謝你,照顧我的戲院照顧了這麼多。
五味雜陳,也捨不得。
二月二十八日,東聲電影院熄燈前的最後一夜,大螢幕上播放著頭份在地的紀錄片,象徵最後一刻仍與頭份緊緊相依。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以前這片子,(要)六卷、七卷,三十幾公斤喔,大概二十八公斤左右,要去火車站領,那時候很重喔。
[中港溪產業文化復耕協會 理事
邱星崴]
阿彬伯他是17歲就一個人上台北這樣學,黑白的影片放到現在彩色的,無聲放到有聲,他可以說這個台灣電影史的國寶,所以這段歷史比較少人知道,我們就想要辦一個活動,大家來紀念,它不光只是一個沒落的老戲院,不光是這樣,它背後還是整個中港溪的以前很繁榮的歷史,還有這台灣電影史的縮影。我們才會想說做個明信片,大家有什麼想要說的話,可以跟它們說,明信片又可以換票。二二八的晚上七點四十分,最後一場我們就來放頭份的紀錄片,不止是這個老戲院的,還有這個賣冰的、賣餅的、很多啦,那印刷廠的我們都會放。
時間再往前推,二月二十五日,苗栗縣議員陳光軒邀請在地鄉親參與「老戲院復興運動最終回」,用辦喜事的心情向東聲戲院道謝。
[苗栗縣 議員
陳光軒]
用這一個辦喜事的這樣的一個心情,來再來辦一次老戲院復興運動,希望大家可以歡歡喜喜來用滿場的祝福,來告別我們這個,陪伴我們一甲子的東聲戲院。
這天老戲院湧進近兩百人,光影持續在大螢幕上交織出動人篇章,坐在漆黑影廳的觀眾,人人都勾起自身與老戲院的美好記憶。
[頭份鄉親
林先生]
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有沒有,五、六十年代的人,戀愛的時候有沒有,看電影是最主要的場所就對了,所以說都是很期待這個,來看電影的時候,哇,又和女朋友可以坐得靠近一點有沒有這樣,就覺得是非常的一個,感覺到很溫暖的一個畫面。
[苗栗鄉親
周先生]
那我是從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到,第一次來戲院看的電影就是《鐵達尼號》,對,那,我的感觸是,這個是一個很美好的一個記憶。
[頭份鄉親
古先生]
小時候,第一次就(是)來這邊看電影,現在想喔,會覺得以前比較容易滿足的感覺,因為現在可能要去什麼連鎖影城,那種感官的爆炸和這邊就不大一樣,不過這邊有老闆和老闆娘就比較溫馨的感覺啦。
堪稱經典的,還有戲院始終從未改裝的販賣部。
[頭份鄉親
劉千瀅]
印象很深刻啦,就是它在那個,它們有一個販賣部,趴在那邊,然後看著玻璃櫃,我要這個,我要那個這樣,這個印象其實在我自己小時候,我自己趴在那邊看,然後還有我自己小孩趴在那邊,我在那邊付錢,那種,那種印象其實非常深刻。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販賣部長這個樣式都沒改過這樣)?沒有,沒改過,一直就這樣,對
,就這樣放進去就一直是這樣了。
看到這麼多鄉親踴躍捧場,東聲電影院的老闆徐琳彬、湯松妹夫妻倆五味雜陳。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看到這麼多人非常高興啦,從我以前放電影,很多人來看的時候就很高興,看到不曾來看電影的人早上也來看電影,我看到就很歡喜,很高興就對了啦,謝謝啦。
[東聲戲院 老闆娘
湯松妹]
五味雜陳,也捨不得,另一方面又年紀又大了嘛,其實是,環境也變遷很大啦,所以我才會忍痛結束營業,真對不起,真的,我不要再講了,講了等一下我會哭。
總是笑臉迎人的老闆娘,別過頭閃躲鏡頭,就怕講著講著眼淚掉下來。陪伴苗栗人近一甲子的頭份東聲電影院,決定三月正式熄燈,老闆夫婦年事已高,身體不堪負荷,不得不讓這個收藏許多頭份人回憶的戲院走入歷史。
[苗栗縣 議員
陳光軒]
我們追求地方上的發展,跟經濟的這個進步,但是慢慢的我們就會把很多我們傳統的文化還有在地的這些情感都會丟棄了,但是我想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也只能祝福他們。
向老闆娘說謝謝,謝謝,我很小的時候就在這邊看電影,啊,謝謝,高導演,難得,難得。
不少人趁此機會,向老闆夫妻道謝,作家高翊峰也是其中之一。
[作家
高翊峰]
我小時候就住附近,就住頭份鎮上,所以,小時候其實記憶很深就是,我會跟爸爸媽媽來看,看電影,你聽到大人說我們來去看電影,那可是像過年一樣,聽到看電影,就非常歡喜,因為來這邊就可以買糖果、買汽水什麼的,然後大家關在一個黑黑的大房間裡,然後又看著那個,家裡面看不到的那些故事。
謝謝你們,以前白看很多電影,他說他小時候說是派出所的,他就進來了,那時候都這樣子,那時候就這樣,應該是沒有錯啦。
但卻有個人是來道歉的,他是作家王幼華。
我小時候就是很喜歡看電影,那我們頭份當時我記得有三家電影院,那因為我住在那個頭份國小的宿舍,那常常自己跑來這邊看,因為我父親在那個派出所當主管,那好像有個特權,看電影不用錢,然後就跟那個賣票的人說,我是分駐所來的喔,就混進來了,當時他們也對我們那個很客氣,那就讓我們進來,我那個時候大概只有十一、二歲吧。
東聲電影院陪伴無數中港溪地區祖孫三代成長,88歲的徐琳彬從膠卷放映默片、黑白電影,到現在數位放映,甚至3D電影,一路走來71年,阿彬伯本身就是一部台灣電影史。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這是最,比較新型的啦,以前舊的要用碳精棒,要一個正極、一個負極,碳精(棒),就在這裡面,現在這是燈泡,以前播放的時候機器沒那麼大,小小台的,比較小台,還要有一個(放映)機師顧著,如果沒顧著的話一下子就,差不多五、六秒的時候就要手轉一下,它一直燒,碳精棒,一直燒(間距)會變寬,變寬如果沒有注意到火就會熄掉,畫面就黑掉,所以(放映)機師不能離開。
徐琳彬17歲就赴台北當戲院學徒,18歲回到苗栗各鄉鎮戲院巡迴播放電影,加入「打戲路」的行列,奠定苗栗電影基業。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那時候巡邏(放電影)很辛苦喔,做二十天做完後,(放映)機師這些各方面,要拆機器,拆了又要換別的地方要去裝,那時候我要請兩個(放映)機師、一個賣票,三個人,我又更忙要上台北拿影片,要到各戲院「打戲路」,不是每個戲路都有,我要演大戲喔,我就沒有,又要跑到別的地方打,反正苗栗這麼多間戲院,三十家戲院。
七十一年的電影放映人生,阿彬伯看盡台灣電影的潮起潮落。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到差不多七十年左右,那時候電視什麼都有,錄影帶也有、盜版什麼都有,鄉下(戲院)就一間間一直關,一直關,關到,到可能是九十年之前,三十間戲院關掉差不多二十五、六間,就剩苗栗國際戲院,以前國際戲院、現在是國興戲院,還有我們頭份,就剩兩間戲院而已。
八年前邁入數位化後,老夫妻兩人就包辦戲院大小事,清潔、打掃、賣票、播映樣樣自己來,就算只有一人上門,也願意播放。
[東聲戲院 老闆娘
湯松妹]
(一個人來看你們也是會播放電影),一樣播,不過觀眾很好,他就說不用播了,但是我堅持播,我說沒有關係,你們這些就準時來,我就會播,有時候慢五分鐘、十分鐘,我也還會播給他,因為我用手動(控制),那時候不是自動,自動已經過掉時間,我就用手動播放給他們看。
直到戲院歇業前,電影檔次宣傳廣告,都還是阿彬伯親自手寫,事事親力親為,讓他兒子看了實在不忍。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我做到現在做這麼久,我兒子說不要再做了,這麼老了,會被人家笑,說你爸八十八歲了還在播電影,不肯讓我再做,我才結束,我要歇業。
[東聲戲院 老闆娘
湯松妹]
當然會(捨不得),只是說顧客大家都一直說沒有電影可以看了,我們心裡也是滿難過的啦,因為他們喜歡來看我們的電影,又比較便宜,會來(我們這)看電影的人,當然是,就比較節省的人,才會來看,現在他們卻沒哪裡可以看了,要看,你就是要去連鎖影城看,連鎖影城這些(要花)這麼多錢,去新竹看二輪片又這麼遠。
老戲院在潮流淘洗下沒落,讓許多在地鄉親大嘆不捨。
[中港溪產業文化復耕協會 理事
邱星崴]
可是就說我們要怎樣去思考,在當代都去保留這種各種文化可以存在的空間,那大家為什麼不去東聲戲院,可能嫌它老舊之類的,那這都是可以處理的,只是說我們有沒有這種選擇啦,這個選擇是什麼呢,是說我們有沒有可能就是在,日常生活中,更加地去理解說,什麼是本地的文化,然後在一些政策上可以配套,比方說,我們的日常的消費裡面,其實可以有一部分是作為所謂的文化稅或是文化娛樂稅,那都是可以倒回來再去支持這些在地的事業,而是說如果我們,說從小,比方說在我們的教育裡面,我們就是會帶小孩去看老戲院,跟他們說這戲院故事是什麼什麼,你阿公跟阿婆以前就看這種,以前還沒椅子可以坐,就是去講說以前那種情境是如何,現在又是如何,那才會是一個連貫,那這當然要花很多心思去做啦,那當然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我們如何去,能有這些選擇嗎?
可惜的是,現今我們無力留下這樣的選項給下一代,而守著戲院大半輩子,逢年過節不休假,總是為觀眾服務的老夫妻,也做好了放長假的準備。
[東聲戲院 老闆
徐琳彬]
孩子會帶我們出去外面玩,我就出國去玩這樣,就想說,也好啦,年紀這麼大了,每次都在戲院關著,我太太說外面下那麼大雨,下那麼大雨都還不知道,出去才知道下雨了啊,老是關在戲院裡,就12點多就關到晚上11點半。
一如往常,拉下門口的藍色鐵捲門,只是這次東聲老戲院再也不開門了,阿彬伯夫妻倆的電影放映人生,也跟著下片了。
採訪/撰稿 宋宇娥
攝影/剪輯 羅應展
- Mar 08 Thu 2018 15:57
582集-再見,東聲老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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