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３月１０日是西藏抗暴日，為了紀念１９５９年拉薩與中國解放軍武裝衝突，每年這一天全球各地都會有人走上街頭，聲援圖博人的人權問題，在台灣也有一群流亡圖博人，是早期政府專案核定來台就學居留，還有一小批流亡圖博人，因為和台灣人結婚來到台灣，然而，這些被政府認可的合法婚配，卻無法和一般外籍配偶一樣取得居留證，也無法工作，沒有任何社會福利；連要在一起生活，都好難。流亡圖博人龍珠慈仁，無奈的歌聲，緩緩唱出無法與妻子相聚的痛苦，雖然慈仁和台灣妻子詠晴是合法婚配，但台灣政府卻只肯發給慈仁停留簽證，他無法申請居留簽證



因此即便已結婚兩年多，慈仁每兩個月還是要到移民署，辦理停留延簽。



每半年還得飛離台灣回到印度，重新辦理來台依親。

[流亡圖博人
龍珠慈仁]
他們給我的第一個(停留)簽證就是兩個月，然後在台灣這裡延簽兩次，然後回印度之後，回印度之後的話，這個需要一段時間，算(要)一個月，我們據實一般算的是一個月，因為印度這邊有很多東西要辦，這些證件都(要)重新辦，然後印度這邊也是很嚴格的。

像慈仁等流亡印度的圖博人，身上唯一的身分證明，只有印度政府核發俗稱黃皮書的IC，作為流亡圖博人旅行使用。

[流亡圖博人
龍珠慈仁]
印度政府給我們發的一個是就IC，就是IC，剛開始給我們給的就是RC，RC就是算是給我們的一個身分證，印度政府發的，然後IC就是旅行的，就是出國可以用的，也是印度政府發的。

像是知名的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便是持有IC這份旅行文件到世界各國拜訪、演講，然而台灣卻不認可此項身分文件。

[外交部領事事務局簽證組
組長 周中心]
不光是對印度的旅行證件，我們對所有全世界各國，持旅行證件要申請簽證到台灣來，我們都有一定的限制，而且我們原則上也都不會核發居留簽證

[龍珠慈仁之妻
蔡詠晴]
外交部的就說，你們這個拿黃本子，就是他們出國可以用的旅行證件，其實是不具效力的，就因為這個不具效力，他們藏人的唯一身分識別就是只有這個東西(IC)。



自１９５９年，西藏拉薩與中國解放軍發生武裝衝突後，便陸續有圖博人因政治迫害，翻山越嶺，逃離西藏到尼泊爾、印度等地，印度政府更在達蘭莎拉等地劃設了難民區，讓流亡圖博人得以安身。

[龍珠慈仁之妻
蔡詠晴]
我在那邊有訪談到的，就有一些人，可能在中途出來的時候就被(解放軍)抓了，抓回去，然後抓回去討打，然後怎麼打你知道嗎，他們就是，反正那方法很殘忍，然後當時他很年輕(只有)１８歲，他逃了三次，逃了三次，但是能被抓回去的都不是在半路被打死的。



紀錄片導演蔡詠晴，為了拍攝流亡圖博人的故事，來到印度，也才認識了身為歌手的老公。



[流亡圖博人
龍珠慈仁]
因為(詠晴)要拍紀錄片就是要到印度，透過一個朋友介紹開始的，她就是在那邊拍得比較多，後來就是交往。

像詠晴和慈仁這樣的台藏婚姻，目前所知全台最少有十對，像小西，便是到印度達蘭莎拉聽達賴喇嘛說法，認識了老公。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我是後來再去達蘭莎拉才又遇到他，就在路上遇到，然後就遇到幾次之後他就給我他的電話，然後我們之後才開始慢慢連絡有接觸這樣子。

而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小P，則是在台灣校園裡，和來台就讀的圖博老公交往兩年後結婚。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P(化名)]
他也是來台灣讀書，然後我剛好是，(學校)社團的一個還滿重要的幹部，然後常常有活動我就會邀約他，那就慢慢的了解認識之後然後就想說，好吧，試著和他認識交往看看



同樣是自由戀愛下的婚姻，然而他們卻無法像一般國人，在台灣登記就好，而是要在印度完成婚禮，並接受台灣外使館的境外面談，確認是合法婚配。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在印度那邊就先結婚了，然後我是上網查了一下，外交部結婚的一些程序，需要準備的文件，那我東西都準備好，然後也過去面談

即便完成了結婚登記，要申請依親來台，卻又要再經過印度政府的重重關卡，蓋下數十個章，才申請得到停留簽證。

[流亡圖博人
龍珠慈仁]
HIV，就是全身健康的檢查，然後印度這邊就是良民證，Police Clearance，還有結婚證，有好幾個證件都是要從印度的這個，從鄉政府開始到省，到外交部，都要，拿到證件之後都要驗證，都是要去蓋章，然後這些都要跑

大費周章後，只拿得到外交部核給的停留簽證，上面更加註了，「不得轉辦居留」字樣，使得這些圖博老公無法像其他外籍配偶，入境後直接辦外僑居留證，更無法在台工作或享有任何社會福利。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P(化名)]
對於藏人，(尤其)又聽說是一個流亡圖博人，然後在台灣又不能工作，沒有健保，一開始其實在政府的政策下，就逼迫我們成為一個比較弱勢的族群了

無法工作，圖博老公便只能每天待在家裡，有些甚至因此被看作累贅遭到家人歧視。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在中國傳統男生是需要賺錢養家的，對，女生的話，如果生小孩在家帶小孩還說得過去，對，可是男生如果在家帶小孩，家人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就會覺得怎麼會嫁給這個男的，又不能工作，然後只能在家帶小孩就是會被人看不起。

許多有小孩的家庭，更是害怕，小孩在這種不平等的環境下長大，會衍生更多的社會問題。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我)不知道以後生活怎麼樣，但是現在畢竟有小朋友了，還是要以小朋友為主，不管怎麼樣，我們生活還是要過，那還是希望小朋友健健康康長大這樣。

[流亡圖博人
龍珠慈仁]
我也是這樣想啦，就是到了台灣應該是比較自由的，就是到這裡就是，(結果)也不是，就是沒有那麼的自由，什麼都不能做，然後小孩又一天一天的長大的話，我們就是各方面都不能為他做，就是很難過。

有人也因此根本不敢生小孩。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P(化名)]
不敢生，我一直跟他說，千萬千萬一定要避免，我的家人，我的媽媽，我結婚之後，她告訴我有兩件事，我絕對不能去做，一個就是生小孩，第二個就是去借錢。



不但不能工作沒有收入，每半年，這些家庭還必須擠出一筆六萬多元的旅費，讓圖博老公能夠飛回印度重辦簽證，也因此有人只好借貸度日了。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可能打算用分期吧。對啊，就是我最近上網訂機票，然後就有找一些可以分期，有些旅行社現在有可以分期零利率那種，對啊，就找一些這種，看能不能分期，分幾期付這樣，對呀 不然怎麼辦。

即便要借錢度日，珍惜這段婚姻的小西，根本不敢和家人說，老公永遠無法拿到居留證。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西(化名)]
就是暫時拖延，我還不敢跟他們講說，政府說，外交部說都不給，一輩子都不給(居留證)這樣，我根本不敢說，說了怕，他們馬上就叫他不要再來了。

[流亡圖博人之妻
蔡詠晴]
外交部(是)在製造問題，你就是要逼得這些人，到處沒有錢，因為可能，我賺得不夠，我沒有辦法讓我的先生出去的時候，他是不是就要變(成)黑戶，他就得留在這邊變成黑戶，然後接著小孩長大，他沒有受到很好的照顧，他是不是以後可能會變成問題小孩或問題學生。


類似黑戶的問題，其實屢見不鮮，甚至是政府造成的，像是早期，教育部、蒙藏委員會便曾專案核定，泰緬國軍後裔或流亡圖博人來台就學等，因而產生非法居留，歷經長期的靜坐抗議，２００９年，立法院修正移民法，讓這些人能夠就地合法居留，然而此修正條例也被移民署視為落日條款，只要在２００７年１２月２６日以後，才持印度旅行證件進入台灣的流亡圖博人配偶，都無法取得居留。

[內政部移民署居留科
科長 林振智]
目前政策上尚沒有放寬到這部分，因為無國籍的人，他們這些類似無國籍的人，因為印度也不完全接受他們無條件地返回印度，所以我們如果無條件的就是放寬讓他們進到台灣來，那我們可能造成以後所謂人流管理上的問題。

[台灣圖博之友會
會長 周美里]
他已經是我們台灣的配偶，你要驅逐他去哪裡，他不是來觀光耶，這個理由真的是太可笑了。

人權團體更進一步指出，給予合法婚配的配偶居留權，是國際普世認同的基本人權。

[台灣人權促進會
主任 翁嘉宏]
我們國家，我們就是(在)２００９年簽了兩個公約，就兩個國際人權公約，那婚姻權跟家庭團聚權，其實是在兩公約裡面很明確的承認的，就是每個人，每個國民，每個人、人民都有擁有的權利。



總統馬英九，曾在２００９年大張旗鼓的宣示，台灣將施行聯合國，「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及「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兩公約，並在２０１１年完成檢討，相關違背人權公約的法律規定。

[總統 馬英九2011.5.19]
我們以兩年的時間，也檢討國內相關的法令，到今年(２０１１年 )十二月的時候，就可以告一段落，讓我們所有的法規，都能夠跟這兩個人權公約能夠接軌。

然而如今面對人權爭議，外交部卻僅以書面回覆，給予停留簽證，已經是基於人道考量下最好的做法了，人權團體便批評這根本是本末倒置。

[白刷刷黑戶人權行動聯盟
龔尤倩]
即便是國際人權，家庭團聚權，他們在台灣已經有婚姻的事實，甚至有小孩有家庭，不應該剝奪他們家庭團聚的權利，我覺得這個是非常可笑的一個事情，而且荒謬，非常沒有人權的狀況。

[流亡圖博人之妻
小P(化名)]
這些界線，或是這些法律條文，究竟是幫助了我們還是限制我們，對，為什麼要，為什麼就因為我們這幾個沒有多少的人，就需要受這些痛苦嗎？



唱著為老婆寫下的情歌，慈仁透過歌聲傳達著他的心情。





詠晴則是藉著放映紀錄片，介紹流亡圖博人的現況，面對冷漠的公部門，這些只想要跟一般人一樣平凡的家庭，決定讓更多人聽到他們，開始到全台各地述說他們的故事。

[流亡圖博人之妻
蔡詠晴]
我覺得要把這個推到檯面上讓大家討論，它才會有一點效果，要不然都是在檯面下，在檯面下，然後你找一些民意代表來處理，都是被踢皮球，踢過來又踢過去。


我從遠方來
一路走到台灣來
聽說這個地方很自由
但是我的自由在哪裡
我想念台灣的妻子和孩子
哪裡才是我團聚的歸處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徐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