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桃園海岸分布著珍貴的千年藻礁群，藻礁是由紅色的無節珊瑚藻鈣化後，一層層堆疊而成的礁石，每年只能生長不到０.１公分，而藻礁因為孔隙多，是許多小魚小蝦藏匿、棲息的空間，更深深影響著台灣西北漁場的生態。不過，三十幾年來，受到工業開發的汙染、和海岸工程、環境破壞的影響，桃園藻礁，超過三分之二都已經一片死寂，現在只剩觀音大潭電廠以南、新屋永安漁港以北，長約４.５公里、寬約５００公尺的海岸仍有珊瑚藻造礁，也是全台最大的藻礁存活區。但工業廢水、漂沙等威脅，卻從沒停止，這僅存的桃園最後淨土，岌岌可危。<剩這４.５公里，可以說是我們桃園海岸最後的淨土，這裡要是沒有留下來，那我們整個桃園的海岸(就)全都死光了>
<很多土地，該還地於海，該還地於河，我們不要與天去爭這些一點點的土地，結果損失更多。當牠這些生命都消失了，下一個消失的就是人類>

<看到有條魚的樣子。那個是蝦虎，那就是我們(客語)說的蝦虎，你看這個，這個還在那邊爬，有看到嗎，(那是什麼)，這個叫做笠螺，像斗笠的笠螺>

不起眼的礁石裡，卻蘊藏豐富生態，和一般西部沙質海岸地形不同，桃園海岸，是由無節珊瑚藻構成的珍貴藻礁。

[農委會特生中心
副研究員 劉靜榆]
桃園這個地方喔，它四周一直延伸到新竹它都是沙岸，那沙岸的地方喔，它又有一個比較穩定的基石，那基石它就可以長石灰藻，所以在這個地方，才變成一個很特殊的景觀就是藻礁生態系。

劉靜榆說，珊瑚礁主要是由動物造礁，由骨骼累積，多數種類每年約長１公分左右，但藻礁是由植物造礁，累積速率相當慢，１０年才能長１公分，眼前的這片藻礁，至少經過６千年、甚至上萬年才能形成，而千萬年來，多孔隙的藻礁，提供各種動物生存空間，入夜後的潮間帶更是精彩。

<影片提供
特生中心副研究員 劉靜榆>

台灣海岸線１２００公里，北海岸、東海岸、恆春半島，都有零星藻礁分布，而規模最大的就屬桃園一帶，也是當地居民生活依存的重要空間。

[新屋鄉永興社區發展協會
副總幹事 葉斯桂]
這裡以前的客語叫做「蚵螺石」，我小的時候都會去那裡抓魚、抓螃蟹。

[觀音鄉保生村村民
溫梅香]
以前都會來這裡撿花蛤，撿「石尖仔」什麼的，非常珍貴

然而記憶中的海岸卻漸漸變色。３０多年前，桃園工業區開始相繼設立，高聳煙囪四處矗立，彩色廢水日夜排放，工業開發、經濟掛帥，無辜的海洋生物卻得承受惡果。
==cg in==桃園海岸線約３９公里，藻礁就占了２７公里，不過三分之二以上已遭破壞，僅剩觀音大潭電廠以南，新屋永安漁港以北，４公里多的海岸，仍有珊瑚藻造礁==cg out==

做過台灣沿海劣化調查的劉靜榆直指，桃園海岸是全台最髒的海岸，居民記憶中的情景已不復見。

[新屋鄉永興社區發展協會
副總幹事 葉斯桂]
我叔叔、我伯伯叫爺爺的，就坐在船上一直搖，網子也載出去，繩子也載出去，就隨便看到有魚群，圍一圈一拉回來就(抓到)幾千斤、幾萬斤，真的是這樣啊，這幾年出去，要釣魚、抓魚，抓到幾十斤就(算)很好了啦，有時候都抓不到。

<照片提供 綠黨>

五月，一位飛行傘玩家，從空中拍到觀音海域被染成一片黑海，不到二個禮拜，又有民眾拍到新屋鄉出海口，被工廠偷排的廢水染紅，看來怵目驚心，這樣的環境，生物要怎麼生存。跟著潘忠政，來到當地人稱黑龍江的富林溪，之前也曾被拍到染成了紅海，不過可能環保局近來查得較緊，這天的溪水相對乾淨，然而眼前這一片死寂的黃褐色藻礁，就是工業污染的最佳證據。

[大崛溪文化協會
理事長 潘忠政]
這富林溪上面就是我們觀音工業區，本來觀音工業區，它有污水處理廠，本來是要所有的工廠，統統要納管到它的污水處理廠，才能排出來，結果很多工廠沒有這樣做，他們的暗管全都埋到這條河來，這條河到晚上的時候，整條都黑黑的。

觀音工業區約有３００多家廠商，然而，即使是經過污水處理廠處理的廢水，也難叫人放心。來到污水處理廠放流口，紅色的水面上浮著一層層白色泡沫，靠近一聞，還有一股刺鼻味，順著這條樹林溪，不到一公里外，就是出海口藻礁區。

[大崛溪文化協會
理事長 潘忠政]
他的水是日夜全都是排這樣紅紅的水，每次我們要是請教他，他都說我這個水是合格的你知道嗎，我就(覺得)很奇怪，我們政府怎麼會訂這樣的規則，(就是)說這水裡明明看不見任何活的生物，這樣的水也會合格。

桃園縣環保局表示，今年至五月為止，針對放流口稽查採樣１３次，違規４次，共裁罰１０１萬。

[桃園縣環保局
副局長 倪炳雄]
如果不合格的話，依照水污法的規定，我們除了依法處６萬到３０萬的罰金之外，我們會限期改善，如果屆期還沒有改善的話，還會按日連罰，那情節重大的話，就剛才我提到的，就是我們會予以停工，(污水處理廠怎麼停工)，那，(茲事體大)，那必要的時候，必要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如果他，必要的時候我們還會要求要歇業。

然而藻礁面臨的危機，卻比我們想像的要更嚴重。

<像這個紫色、粉紅色這樣的，貼著這些石頭這樣長的這些，這些全是無節珊瑚藻，它(就)是會造礁的藻類你知道嗎，本來像這個季節，應該這整片全部(都)是就對了，不過現在因為(有)漂沙的影響，像我們現在這樣摸下去，很多漂沙，這沙子會影響到無節珊瑚藻的生長。>

大潭電廠的港口和導流堤，造成海岸北淤積、南侵蝕的突堤效應，加上二河局興建的堤防造成的漂沙，讓藻礁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農委會特生中心
副研究員 劉靜榆]
自從２００３年，它(台電)的那個長突堤做好之後，這邊的防風林就是整排整排的就倒掉，然後就死掉，那最嚴重的是從２００７年，中油在這邊做那個管線的時候，它又把一整排的那個防風林又把它移除，就是因為他們要有大型的機具車要走，所以這個海岸變遷是變成很短的(時間)，從２００３(年)到這段時間，劇烈(變化)是到２００７(年)這段時間，是很劇烈的。

其實桃園藻礁早在三年多前，農委會就已經通過審議為自然保留區並且列冊追蹤，不過桃園縣政府卻遲遲沒有公告。

[桃園縣農業發展局
植物保護科長 胡淑芬]
在我們知道藻礁是珍貴的時候，同時台電的突堤就已經成立了，已經建好了，那還有中油管線已經挖了，然後另外二河局的，為了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臨時堤，也建了，然後，那政府早年開發的觀音工業區，沒有污水處理廠的工業區也早就就存在了，所以保護藻礁對桃園縣政府來講，一直是一個很嚴竣的挑戰。

[立委
陳學聖]
這個指定只是一個，審查以後報中央機關核准就可以，那麼為什麼一拖又過了那麼久的時間，那剛剛桃園縣政府的同仁講說碰到很多困難，我實在不知道說，困難在哪裡。

[觀音不要煉油廠自救會
會長 劉奕田]
根據自然保留區設立下去之後，一些相關，不應該牴觸自然保留區的這些措施，包括工廠廢水這些排水，廢棄物這些東西，我們自然就要去執行嘛，先把它設立，再去排除這些困難，而不是，困難在這邊你們不要設立，不要倒果為因。

<盡速成立觀音藻自然保留區，加油。>

在保育團體大聲疾呼下，桃園縣府決定自籌一千萬做調查，研究最適合的保育方案。

[桃園縣農業發展局
植物保護科長 胡淑芬]
我們認為潮流，潮汐的變遷，還有海岸的變遷、然後再加上周遭土地使用的衝擊、和污染防治這一部分，可能都是我們必須要一併考量進去的，我們是整個研究是計畫一年半，但是希望能夠劃設，不管是不是劃設或怎麼樣劃設，怎麼樣保育，都希望能夠在一年半之內得到答案。

[大崛溪文化協會
理事長 潘忠政]
以前中央也有給錢給我們縣政府，每年給它１５０萬去編列看說怎麼來做自然保留區，不過後來它們(縣政府)全部都沒有做，那錢全部退回去啊，那現在又說要用一千萬(來做研究)，我們比較懷疑是說，是不是又要畫大餅，要做假的就是了啦，我們的看法是，你要做研究沒問題，不過保留區你也可以一起劃下來啊。

[農委會林務局保育組
組長 管立豪]
我們認為說，暫定地景其實不需要資料蒐集就完成，所以我們是，就後來我們的副局長就說，那就八月底，就是說等於委託出去以後我們(再)來看狀況，來開一次檢討會，然後那時候會議裡面要決定是要劃暫定地景呢，還是說，等你們資料調查完以後才來(劃設)暫定地景這樣。我們是希望，由地方政府來管理，第一個也是說加強地方政府保育的責任，不是只有開發，然後保育都丟給中央來做。

根據文化資產保存法第１０１條，縣市主管機關應作為而不作為，致危害文化資產保存時，得由中央代行處理。也就是說，中央其實有直接指定自然保留區的權利，但林務局考量人力不足鞭長莫及，管理的效率自然不會有地方政府來得高，因此希望桃園縣政府，能以地方層級來負起保育責任，但桃園縣政府認為，是否劃設保留區，得做通盤考量，必須再行研究調查，就這樣，自然保留區的案子，在中央和地方一來一往下空轉了三年多。

搶救藻礁刻不容緩，但擔心劃設自然保留區後，無法自由進出，在地居民也出現不同聲音。

[新屋鄉永興村
村長 葉斯柳]
我們這些人，不是說不贊成啦，因為以前到現在，大家都會到海邊，農業科的科長有說，一旦要是被劃下去，這些(居民)就沒辦法去海邊，所以這些(居民)會比較擔心一些。

[觀音鄉民
郭先生]
這邊如果說，就是設保護區，人都不行進來，那就當作，給它當作一個荒地就好了。

[大崛溪文化協會
理事長 潘忠政]
那原則上(就)是不要靠我們海邊這邊，就是要低潮線那邊，民眾比較不會進去那邊，我們就劃下來這樣有保護的宣示性意義。

[農委會特生中心
副研究員 劉靜榆]
我都覺得說，用保留區的這種法規，文資法的法規都沒有辦法救這塊了，更何況其他，不夠強硬的法規，劃成保留區喔，我是覺得說，先讓這裡的生態先休息一段時間，譬如說先休息個三、五年，讓這裡的生態恢復一下，那恢復了之後，我們再來研究它的利用方式，因為，其實保育的最終目標就是永續利用。

肆無忌憚的開發與利用，幾乎要把海洋榨乾。桃園藻礁，從列冊追蹤至今將近四年，縣政府還要用一年半的時間研究調查，但桃園最後的乾淨海岸，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待？沉默的藻礁，注定要沉沒了嗎？

採訪/撰稿 林秋伶
攝影/剪輯 洪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