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治時代,東台灣有好幾處頗具規模的日本移民村,現在的花蓮縣吉安鄉,當時的吉野村,更是第一個移民村。隨著時代變遷,移民村一一消失,東部鐵路拓寬北遷時,設立新的吉安站,吉野驛也遭到拆除,但是吉野驛前小小的廣場,保存了半世紀,一些早期的房舍,依舊佇在廣場上,不過由於鄉公所打算將稻香路貫通到台九線,而吉野驛廣場就在拓寬工程的終點,引起不小風波。近來稻香路底的居民,舉辦了老照片展、音樂會和網路連署等系列活動,希望能喚起社區居民對歷史文化保存的重視,進而改變鄉公所的決策。細雨紛紛的午後,花蓮舊吉安火車站廣場的日式建築群中,傳來陣陣的歌謠聲,即便觀眾不多,表演的老林家樂團,仍透過歌詞,敘述著樂團關心的社會現況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黃知行]
這活動它的最重要的精髓除了音樂會(以外),請大家一起來聽鄉土的音樂之外,另外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也請大家慢慢發現,自己家裡其實是有很多有價值的東西。希望大家可以慢慢的瞭解,自己有很多寶貝,吉安的寶貝。

[老林家樂團成員
蔡中岳]
我們花蓮以觀光立縣,發展觀光產業,可是什麼東西是可以讓人來了又來,或者是想要看的東西,那我覺得不是幫忙黃家這件事情,而是幫忙花蓮或者幫忙稻香吉安,留下一些什麼東西。

住在吉野驛廣場的黃家人不僅自辦了這場小型音樂會,早在中秋節時,更用老照片展,來勾起居民對在地的回憶,而很大的原因是,看到吉安鄉的日式老屋,除了慶修院外,漸漸消失,而黃家已有近80年的日式老房子,也剛好就在吉安鄉公所進行的,稻香路拓寬工程最末端,即將被拆除。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黃知行]
花蓮其實偷偷地在改變,大家都沒察覺,可是你會發現,走在街上,日式的老房子越來越少了,你本來以為這滿街都是,沒什麼好稀奇,現在變得很稀奇了,整個吉安鄉還剩下,像我們家那樣,還有魚鱗板保存很完整的房子,我看,不超過15棟吧。

[吉安鄉稻香村
村長 鄧桂英]
以前很多,我來的時候這邊很多,問題就是,大家為了建(新)房子都拆掉了,問題是現在拆光光了,現在就剩下黃家這間,他甘願留下來,我們卻還要強行拆掉。

[吉野驛站廣場黃宅居民
黃雍熙]
(大概會拆到哪個位置),大概差不多拆到這個位置,這樣切過去,所以這個房子的主結構已經被拆了一半了,所以主結構拆了一半,這房子等於是報銷了,整棟房子報銷了。

<吉安鄉公所,懇請留下,我們的,歷史記憶。>
<老房子,加油。>

面對黃家人及居民的陳情抗議,吉安鄉公所拿出民國70年的都市計畫,指出花28線稻香路福興路拓寬計畫,早在30年前就定案了,為了地方的繁榮與長遠規畫工程勢必要進行下去。

[吉安鄉公所主任
祕書 胡昇旭]
目前的狀況,我們還是希望把它完成,依照計畫,把它完成這一項工程,然後以便我們將來能夠再接續下去,完成我們吉安,連結東西向的一個道路的長遠規畫。

對於吉安鄉公所的說法,黃家人卻認為,目前稻香路到吉野驛廣場後是死巷,平常少人出入,也無法穿越花東鐵路,30年前的都市計畫早已不合時宜了,而其他老屋,在未來的東西向聯絡道路計畫中,也可能會面臨拆除。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黃知行]
都市計畫定好那一年,這條道路要拓寬是因為他要連通吉野驛,所以他都市計畫定好第二年車站就撤走了,所以這條道路要拓寬,主要是為了要接通以前的車站,但是現在車站撤走了,那都市計畫在檢討時也沒檢討到,是覺得很可惜。

[吉安鄉公所主任
祕書 胡昇旭]
我們吉安鄉的希望是,將來要打通通過花東鐵路,然後到達海濱大道那邊,對整個吉安的東西向發展也是非常的重要。

<記者stand>
據吉安鄉公所的說法,要拓寬這條稻香路,最主要是要打通吉安鄉的東西向聯絡道路,不過從這邊到(濱海)台11線到底要多久,我們實際來試看看。
實際來到台11線的起點,記者用的時間其實不到六分鐘。

[花蓮高中老師
廖美菊]
因為在更北邊一點就有一個(香源路)通路,那我每次經過那條路的時候其實沒有看到什麼車子,非常悠閒的就可以穿過平交道,去聯絡另外台9的通道了,所以它其實東西的聯絡是已經足夠了,並不是到了交通壅塞的地步。

<我們要彰顯客庄的文化,或者是一個傳承的記憶,都在這個區帶裡面。>

30年前的計畫道路,如今是否適用,有待商榷,而受委託進行,吉安鄉客家第一庄調查規畫的學者也指出,行之有年的都市計畫,本來就以交通為中心,而忽略了其他文化社群等因素。

[台東大學區域政策發展所
兼任教授 夏黎明]
基本上整個都市規畫的尺度,或者基本的一個準則,其實是以車為中心的,以往車輛為中心的,思考到行人或其他部分其實是附帶的,附帶的,所以整個都市是為了車子,車子的移動來設計的,我想到現在,大部分並沒有放棄這樣的一個想法。

[東華大學環境學系
副教授 戴興盛]
所以現在先進國家的趨勢,是盡可能把大馬路把它拆掉,讓它變成縮比較小,然後保留,像類似像廣場、老房子草地、樹木等等這些空間,因為這個對於老百姓的生活品質,是最重要的事情

面對道路工程的急迫性,要再重新檢討都市計畫已緩不濟急,因此黃家人也依照文化資產保護法,向花蓮縣文化局申請歷史建物的登錄,希望能暫緩拆除的命運,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不予登錄。

[花蓮縣文化局文資科
科長 李佩芸]
他們(文資審議委員會)當初的決議是說,其實這個房子的一些建置事實上,雖然本體還是維持原來的不過它的一些屋頂,其實形式都已經改了,那它是已經是沒有通過,就是說它在申請歷史建築的登錄方面,是沒有通過。

黃宅因為屋頂改為鐵皮,因而無法被登錄為歷史建物,但文化局卻又認為,吉野驛廣場整區有保留的價值,希望黃家去串連周遭鄰居,申請文化景觀或聚落的登錄,但也因為花蓮縣文化局的消極態度,讓吉安鄉公所認為該屋根本沒有保留的價值。

[花蓮縣文化局文資科
科長 李佩芸]
我們也很希望說,這一棟歷史建築真的不要被拆掉,所以當初我們有提出的一個想法是說,希望屋主可以串聯周邊的,其實那個就是一個周邊的一個記憶,(而)不要說一個單獨獨棟的,要用帶狀的一個來串聯,不過很可惜的就是說,可能那個工程的動作太快了,反而這個串連的部分還沒有完成。

[吉安鄉公所主任
祕書 胡昇旭]
這個建築要是說它是真正的一個古蹟,那我們當然非常樂意把它保留下來,然後對我們地方也有一個觀光的助益,但是目前的狀況是,他屋主經過文化局那邊專家學者的認定,一致的結果,並不認定它是一個古蹟,那屋主也有去訴願,那訴願也遭駁回,依照公所的立場來講當然希望,交通當然還是最重要的。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黃知行]
文化資產,他們現在認定的方式就是用,就是用很有形的東西,比如說一定要是哪個名人住過,或形式一定要保存很完整,但是我是覺得,文化的存在應該不是那麼膚淺的存在。

黃家這棟老屋,早在日治時期便存在,自吉安第一個日本移民村,設立火車站後,便設立為二戰時期管制糧食發放糧票的公賣部,而部分從桃竹苗遷來的客家人,也在火車站附近定居做小生意或務農。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廖惠慶]
日治時代,這個房子以前叫做公賣部,公賣部就是說,以前日治時期的時候大家來這邊領糧票,看是哪邊的人,你是本國人,還是原住民,還是日本人,他的糧票不一樣,在這裡面領。

[吉野驛廣場居民
葉阿菊]
以前火車站在這邊,(所以很熱鬧),對,(那你以前是開店),(還是在鐵路局工作),我沒開什麼店,就只是做小生意,就賣檳榔、賣糖果餅乾這些,沒賣什麼。

日本戰敗後,這棟日式老屋也就轉賣給黃家,作為雜貨交易及代辦火車托運之用。

[吉安鄉稻香村
村長 鄧桂英]
因為當初,最先在這生活的在這邊開墾的是日本人,這邊就是一個驛站,一個日本人和台灣人互動的一個地方,然後賣給黃先生他們,他們又做驛站又做雜貨店,所以就是一個聯絡的點,很多老人家,很多要買東西要什麼全都會在這邊。

而當時,在這棟日式老屋辦公的黃家長輩黃文嵩,也因為與日本人熟識獲贈一台相機,留下了一張張吉野驛與吉安鄉周遭,數十年來生活樣貌。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廖惠慶]
日本人回去,他撤退無法帶東西,所以就送給我公公一台很好的相機,我公公就很喜歡拍照,拍了幾千張的相片,以前人比較苦,比較沒有照相,所以裡面拍了很多以前這邊吉安火車站,大家在那邊曬穀、舞龍舞獅,還有很多生活的點點滴滴。

<現在就是要拆掉的那間,以前是我爺爺的辦公室,然後就是,還有後面的廚房就是有爐灶,這樣子的東西就是說,那種小時候的記憶是很好的,然後我又在老照片裡面,就是我爺爺有留下來大量的老照片裡面看到,小時候姑姑們玩水的這個照片。>

自從花東鐵路改道後,泛黃老照片紀錄下的舊吉安車站等,早被拆除,僅剩曾是小孩嬉戲的水圳數棟日式老屋、及老樹而已,但這些仍存在的生活空間,卻也成為許多住民的記憶座標,甚至是花東縱谷移民故事的重要開端。

[吉野驛廣場黃宅居民
黃知行]
覺得它(吉野驛廣場)的變化是很緩慢的,就是一定有變,可是它的速度跟其他地方比起來是差很多,所以它對我來講會有意義是因為,所有你還認得的街景都還在,你在你原本生長的地方,你會有方向感、歸屬感認同感。

[台東大學區域政策發展所
兼任教授 夏黎明]
等鐵路建成以後,所有的來來往往,日常生活,探親訪友,做生意這些,全都是依賴鐵路,所以這個是對瞭解,客家在東部的日常生活或者說移民的故事裡面,非常重要的一個脈絡,吉野驛正好在這點上面。

<其實我們在整個訪談過程中發現,其實以前吉野驛就在,吉野驛嘛,就那個吉野車站,吉安車站就在稻香村,那我為什麼不能夠稍微去好好的發展它。>

也因為看見了吉野驛廣場對於吉安,甚至整個花東縱谷客家移民故事的深層意義,受委託進行吉安客家第一庄的規畫團隊,在報告中也特別提出,百年吉野驛計畫,希望吉安鄉公所能重視,然而專家學者的意見,卻不為吉安鄉公所採納。

[吉安鄉農會
總幹事 徐永滿]
事實上那棟房子,各位去看,如果說要吸引顧客,吸引觀光客,我想很難啦,以目前這種情況,那種房子要叫人家去參觀、去看,事實上人家可能看到門口掉頭就走了。

[吉安鄉公所
主任祕書 胡昇旭]
黃家那個並不是古蹟,可是我們要發展觀光我覺得並不違背,只要我們把它的精神留下來。

按照吉安鄉公所的想法,吉野驛廣場的日式老屋群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出吉安客家人的特色,並在既有的文化廣場上,打造一個全新的客家假日市集,來吸引人潮,而第一期計畫,將爭取行政院客委會2千多萬元的預算補助。

[吉安鄉公所
主任祕書 胡昇旭]
所以今天邀請各位來就是說,大家集思廣益怎樣把它(客家)顯現出來,我想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那(客家)精神在哪裡這是第一個,(客家)元素有哪些,外在的,還有內在的,我想在未來的這幾年內盡量把它營造出來。

對於鄉公所要打掉舊有的,創造新的文化景點,部分地方人士和學者批評根本是本末倒置。

[花蓮高中老師
廖美菊]
今天我們可以保存一個好東西,我們不保存,我們沒有拆掉它的需要我們把它拆掉,然後我們要立一個招牌,告訴外來的遊客說,我們吉安鄉是一個很重視文化的地方,這個誰會相信呢。

[東華大學環境學系
副教授 戴興盛]
今天如果要發展觀光,光靠大馬路是不可能,因為今天觀光客他今天要看的就是,帶有歷史文化價值的一個生活圈,那我們到歐洲國家去看的話都是這個樣子,遊客最喜歡造訪的是那些有歷史文化價值的地方。

<我們這條就是上坡,地形比較高,從吉安到南華,到至行。>

具歷史文化價值的空間,未必就是年代非常久遠的建築,就像吉安車站隔壁舊稱初音的干城火車站,雖然在83年廢站後,成為社區髒亂之處,但經過社區協會及吉安鄉公所的爭取,兩年前卻成為,雕塑藝術家進駐創作,及傳頌社區歷史故事的重要空間。

<(這邊以前有載甘蔗嗎),有 很多。>

[駐站藝術家
張育瑋]
我覺得說,與其把一個建築或者一個空間,就荒廢在那邊,倒不如你先把它整理起來,開放讓民眾來這裡,每一個站都會有它的歷史,那這些歷史就變成一個社區的故事,那這個故事就可以發展成很多很棒的一個,讓人家覺得說,我來到這邊(有)我想認識的文化。

[干城社區發展協會
常務理事 楊豐碩]
有些年輕人不認識這個火車站,比較小的,差不多20歲以下的,干城火車站他不太認識,所以現在做起來,他回憶他一些歷史記憶,老人家講他也才比較聽得懂,說初音車站

歷史學者便認為,經過時間累積留存的空間,無論新舊,唯有被看見,才更能勾起民眾的回憶,也才能建立共同的生活歷史。

[師範大學歷史學系
副教授 葉高樹]
我們要破壞記憶非常簡單,可是要重建這個歷史的印象,是非常非常困難的,那我們長期以來在台灣,國家告訴我們的,永遠是關乎國家民族的那個才叫做有價值,才叫做歷史,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歷史就在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周圍。

[老林家樂團成員
蔡中岳]
尤其像我們年輕的一代,可能對這地方,真正歷史的東西,我們都是看課本得來的,可是其實並沒有任何實體的東西,其實在稻香這個地方,如果能夠留一些東西,它是可以將這個所謂移民村的東西,也所剩無幾了,把它留下來,讓我們對這些歷史的東西是有記憶的。

經過歷次的抗議與呼籲,吉安鄉公所,雖然同意把黃宅的拆除工作,暫緩至拓寬工程最後才施作,卻仍堅持道路優先,開發與保存的拉鋸,仍在這個小鎮持續著。

採訪/撰稿 陳君明
攝影/剪輯 徐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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