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化縣大城鄉台西村,與六輕398支煙囪隔溪相望,以往卻幾乎無人聞問,在地人許震唐用相機記錄家鄉的傷痛與凋零,後來與記者鐘聖雄一同出版《南風》攝影輯,引發關注。另一方面,差事劇團團長鍾喬,也前往台西村,聽在地居民的故事,隨後與他們合作,讓他們以證言劇場的方式,親身講述六輕來了十八年間,家鄉遭逢的災難,二月底在當地舉行「返鄉的進擊」,柔性表達抗議,也希望讓「被壓迫者」藉由這樣的文化行動被看見。一起去看看這個過程。
[台西村 村民
許文通]
那裡一個,再來,這是很早就沒有人住了,再過來就是我叔叔,兩個叔叔,兩個叔叔,兩個都死了,一個肝癌,一個肺癌啦,再過來就是我啦,就我們啦,我們就是,我媳婦剛死一年而已,我太太是九十二年死的,都肝癌,再過去那戶是,那戶是沒得癌,是一個在洗腎啦,再過去那戶,我的堂兄弟,是兩個兄弟都死了,都肝癌死了,(你們一整鄰都得癌症),就跟你說我們這鄰超過七成。
這裡是彰化縣大城鄉的台西村,自從1998年,六輕在濁水溪的南岸設廠之後,這裡的人和土地都飽受蹂躪==ns==
氣憤地細數周遭因為癌症過世的親友後,77歲的許文通,領著我們走上河堤,要我們親眼見證,六輕的398支煙囪,如何毀了他們賴以維生的土地。
[台西村 村民
許文通]
這片都是西瓜園,這片,通到哪裡,通到,通到西港那裡去,那裡都是西瓜田,現在都在種草,(是有什麼證據說一定是六輕),那就一定是它,不然是什麼,從六輕設廠以後就沒用了,不然我那時候,那時候我們台西村,海水都淹到這,雜草叢再過去那裡,那時候魚很多,只要漁船開出去,網子撒下去,轉一圈回來就有得吃了,現在沒半隻了,這就是六輕它的,它的污染,一定是六輕的污染。
給我乾淨空氣。
就是六輕,20年來,台西村一直用強硬抗爭的方式,控訴六輕對家鄉的戕害,現在他們決定用文化行動來發聲==ns==
[台西村 村民
康萬富]
自從六輕來了,讓我們西瓜都種不起來,害我們這樣,沒有,走投無路,就這樣,很生氣,種一個西瓜,讓六輕把我們害得這麼悽慘。
[台西村 村民
許文通]
自從六輕設廠之後,這支就沒用了,這支沒種田就沒用了,沒能收成了,是很嚴重的,而且,土地的污染,還有人,罹癌的很多。
六輕來了,西瓜瘋長了,土地污染了,人生病了,心中的痛不講沒人知,看著家鄉的凋零,許震唐拿起相機開始記錄家鄉的變化,3年前和公民記者鐘聖雄,出版了《南風》攝影輯,透過一張張照片,無聲地控訴。
[台西村 村民
許震唐]
世界上有很多的改變不乏是這個,所謂的文化力量,下去讓人家發省的,就如同最近的,歐洲的難民潮,一張圖片,可以讓很多人來反省,相對地來說我們希望,南風這些照片,一樣,它可以慢慢地去影響,讓大家能來看到空污,環境的這些政策該怎麼被改變。
許震唐以相機為球桿,《南風》為白球,撞擊出其他一樣關心環境的子球,這是文化行動表達訴求的開端。
[台西村 村民
許震唐]
因為有了這個南風的關係,所以有了流行病學的調查,那這個流行的病學的調查,他的每個人的重金屬的程度,都相當地高,那對於,對於我們而言,台西村,有人一輩子都沒有做過健康檢查,他卻是因為這樣的,來得到了一次的健康檢查的機會,對我們而言其實是很心酸的。
一次進擊引發一個效應,也正因為「南風」,讓差事劇團團長鍾喬,知道了台西村的故事。2年前他來到台西村,召集七位台西村民,指導他們,透過現身說法的方式演出「證言劇場」,傳達生存的無奈和環境的問題,延續文化行動抗爭能量。
[劇場導演
鍾喬]
時代改變了,我們的這一個進擊的方式,又或者說呢,我們希望,把這種議題表達出來的方式,就不一樣了,不一樣最好的方式就是做文化的方式,文化的方式,有一個好處,就是說它不只是一時的,它會留在每一個人的心裡。
[台西村 村民
許震唐]
即便是文化的力量,它是很深遠,但它的影響性,是連續的,是持續的,它不是斷的,只要有這種,我們講的文學上如果把它這種力量是不斷的話,我們講說它是一種香火的延續。
經過半年的磨練,2014年10月,村民們到台中自然科學博物館,做第一次的演出,獲得很大的迴響,演員們自己也很震撼:他們說的故事,總算有人聽到了。
[台西村 村民
許文通]
心情是非常好,講說有人來關心我們台西村,不然來到我們這個天邊海角有誰要來到我們這裡。
[台西村 村民
許震唐]
劇場的演出在這一年多來呢,讓跟台西村產生了一個很好的交流,這個的交流呢,讓台西村的村民如何去講話,過去我們鄉下人講話很樸實,很內向,一句話要講好幾句,像大舌頭,講不出來,那有了這個劇場來了之後,慢慢地訓練如何去表達,讓我們把我們的痛苦,自己透過他自己本身的一個語言,把它說出來,很有系統地告訴大家。
為了延續文化香火,趁著228三天的連假,差事劇團和台西村民聯合舉辦了,《返鄉的進擊-台西村的故事》,希望透過在地和外地的結合,反擊六輕空污。
[西海岸保育聯盟 理事長
許立儀]
六輕跟我們的關係,坦白講這個地方很辛苦,用一個很辛苦的方式一直去發聲,都,外面都會聽不見,那《南風》成書了以後,很多活動都一直在外面,不管大大小小的攝影展,甚至科博館策展,或者到最後面,有《女媧變身》在台北的演出,都是一直在外面,那鍾喬老師他就覺得,這些東西回到,故事的發生地,重新來解釋這個東西。
[劇場導演
鍾喬]
這裡本來的重要的產業,第一個就是西瓜,第二個就是捕,就是捕那個鰻苗,那這個沒有了以後,現在你要種,種田種不起來,然後呢,身體,逐漸受到污染,那大家,就不想要住,待在這個村子裡面,所以說,回返故鄉很重要,回返到故鄉,尋找到自己的土地,這樣才有力量來進擊==ns==
返鄉進擊的活動,由大開劇團率領村民與參與民眾,以踩街的方式揭開序幕,一群人來到濁水溪堤岸,對著六輕重重地揮出大拳頭。
[大開劇團 團長
劉仲倫]
我們地處在台中,那實際上在大概兩年多前的時候,透過臉書我們就知道台西村他們有一系列的,從攝影展的這個,我覺得用攝影的方式去監看這裡所發生的事情,那這是我很好奇的部分。
來自台中的團長劉仲倫,對於空污的影響感同身受,她要台西村民知道,他們並不孤單。
[大開劇團 團長
劉仲倫]
所以我們想要去,創造一個東西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走進來這個現場,因此你會對於這個遊行,這個議題有所貢獻,你不會是一個nobody, you are somebody ,然後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所以誰都不可或缺。
文化行動的抗爭,力道卻強過聲嘶力竭的吶喊,進擊活動讓原本人口僅剩下四百人的落寞小村落,一下子擠進了人口的兩倍,成效遠遠超過預期。
[台大公衛系教授
詹長權(客籍)]
我們在現場感受到是相當震撼的嘛,就是說那種,有一種恐懼啊,有一種這個,事情在發生,然後他們也不曉得能夠怎麼樣表達,所以,滿,滿難過的。
[西海岸保育聯盟 理事長
許立儀]
五十個、六十個就來走,忽然出現那麼多人,我那個時候忽然覺得,欸,真的有人出來踩了,出來踩的時候,會發現我們村子很多都沿著這一條河邊坐著看的時候,那個感覺我是覺得,對他們來講也是一大,一次很大的,你說是文化饗宴也好,或者是不同的感覺也好。
[台西村 村民
許想]
南風來,會臭,我們就,趕快把嘴蒙著,被六輕快要嗆死這樣,南風來了很臭,風很大,夭壽臭這樣啦。
戲裡雖然說的是台西村的故事,卻是整個台灣面對空污的縮影,議題很快地也引起了文化工作者的共鳴。
[劇場導演
鍾喬]
一年前大家對,大家對這個PM2.5的事情還很陌生,漸漸地呢,這一年來改變很大,因為這個空污的問題以前我們都以為說,它並不存在,其實它已經存在很久了,它一旦被揭露啊,它有一點像是黑心食品一樣,因為你已經吃了很久了,但是你不曉得,它會帶來癌症,那它一旦是帶來癌症的時候,它就變成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石化廠介煙囪管,論百支,論百支。
活動的第二天,長期關心地方議題的音樂人林生祥,也遠從180公里外的美濃,以歌曲聲援,唱出他的切膚之痛。
[音樂人
林生祥]
其實這些,在沿海這些譬如說石化業工業區,這些發生的事情,造成的污染,其實還是離我們很近的,像我的女兒,就是那種過敏性鼻炎,就是說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你身邊的問題,還是你身邊的問題,所以,好像他庄的事情,但是其實,那種感受還是我庄的事情==ns==
短促的節奏,搭配著歌手吶喊一般的吟唱,沾滿污泥的演員做出進擊的手勢,是村民急切的心聲,和想要衝撞六輕的心願==ns==
這是鍾喬,以台西村的故事為背景創作的戲劇,《女媧變身》,活動的尾聲,他將戲劇帶回故事發生的原點,希望透過戲劇,除了對外為台西發聲,也能引起在地人自省和共鳴。
[劇場導演
鍾喬]
用戲劇的方式,它有一種比較能夠延伸,它有一種比較能夠,在村庄裡面留下深刻記憶的方式,有時他們也會覺得沒用,也有這樣的過程啊,所以這個過程就是一個很重要的,文化教育功能。
[西海岸保育聯盟 理事長
許立儀]
那我們也很清楚,一件事情的問題解決,不會辦一次文化活動就結束,我們也希望這裡面有連結了一些,在地的生命跟外來的生命,然後它重新解釋,我們對土地,甚至對空氣,甚至對你的環境,有不同的看法。
活動過後,村子回復了平靜。大門深鎖的三合院裡,紅通通的對聯,反而凸顯了村子的灰暗與寂寥。台西村民現身,要世人到村子裡,看清楚他們;再想清楚,為了經濟發展,我們要付出多少代價。
採訪/撰稿 邱月華
攝影/剪輯 陳靖維
- Mar 17 Thu 2016 15:46
480集-台西的溫柔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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