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台灣是個多族群的社會，大家也漸漸學習相互尊重  欣賞。而說到原住民和客家融合的文化，很多人一樣會想到苗栗縣南庄鄉。南庄的原客人口比例，大約是一比四，不過並沒有因為客家人佔多數，客家文化就比較強勢，反而衍生出特殊的「原客文化」。記者紀錄一位南庄賽夏族長老家的農曆過年狀況，看看他們呈現的原客風情，以及一些歷史脈絡。祥獅獻瑞，鑼鼓喧天。苗栗南庄在地社團，熱情歡迎過年期間來遊玩的客人。

說到南庄，這個擁有近八成客家人的鄉鎮，早年因為煤礦豐富而盛極一時。雖然停止採礦後，人口紛紛外移，但因為風光明媚，又有充滿濃濃懷舊風的古樸老街，常常吸引遊客前來，這幾年南庄更是北台灣著名的觀光景點。而往南庄的山上走，自然景觀迷人。從遠處眺望，屋舍就像一個個小小的火柴盒，分布在山間。這裡也是賽夏族人，主要的生活聚落。南庄的客家人和原住民比例，是四比一，不過人口相差懸殊，文化上卻沒有強弱之分，反倒呈現出一種，特殊的原客風情。

[賽夏族民俗文物館
館長 潘秋榮]
賽夏族是比較早進入南庄的，後來客家人也進來，他們相處的時間是比較長的。又經過五十年的日本統治，在日本統治的早期，也有一些合作的關係，因為這樣子相處下來，比較融洽一點，再加上近年來雙方面通婚 通商，甚至在過去一起生活到現在，種種的經驗，讓大家能夠秉持比較和平，理性的態度來相處。

<妹妹要講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大家快樂>

除夕夜，賽夏族人在長老家圍爐團聚。仔細看看桌上的菜餚，還有幾道客家料理，像是爌肉 蘿蔔糕，還有沾白斬鷄不可少的桔醬。

鞭炮劃破山間寧靜的夜空。難得家人團聚，許久未穿的賽夏族傳統服飾，也該是展現風華的時候。大伙圍著篝火，唱著祖先傳承下來的樂章。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以前老一輩的原住民，就要靠這個火，過年的時候天氣絕對比較冷，像冬至在月底，它就會冷到農曆的明年三月，都還會冷下去。

他是賽夏族十三大姓中，日姓的長老 日繁雄。有注意到了嗎?剛剛他說的是客家話。其實在南庄的賽夏族人，因為地緣關係，或多或少都會說客家話，不過６４歲的日繁雄更特別，因為他身上流著客家人的血。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繪圖／廖景淵)
生父生母是在這個山上伐木的人，常常從這邊的一條小路上下，我的養父就住在這邊，他就去南庄挑些米菜，回到這裡就會休息，休息他就會分茶喝，喝一喝，就有一天看要我生母懷孕，懷孕了 就問她說，改天如果生出來是男生，來給我做種好不好。
(繪圖／李一凡)

出生才四個月，日繁雄就從客家人變成賽夏族人。不過他也不是特例，早年許多賽夏族人，都有收養漢人後代。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我們賽夏族的姓不是很多，這邊是親戚，那邊也是親戚，原則上近親的時候，就比較沒有後代，就變成說，要收養的機率會比較高。

命運讓日繁雄有了特殊的身分，然而即使養父母對他視如己出，成長過程中，日繁雄還是曾受到排斥，在客家、在賽夏都不被認同。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我的命裡可能就是無緣，無緣就給別的族收養，他們(親生兄弟姊妹)就認為，我變成番仔。唸書的時候，變成說知道的人年紀比較大的，就會說你是番仔，當時就會說番仔，我就想說番仔也是人。有的像我們賽夏族裡面，他一直說，就說我是客家人變賽夏的，不用管那麼多事情，我也是笑笑的。反正人生的東西，代代相傳的東西，最後會了解的人他就會知道說，這個人以前做的事情是行得正的，不是勾心鬥角 也不會去害人。

雖然內在血統，和外在身分的差異，讓日繁雄有著不愉快的過往，但對他來說，身分認同從來不是問題。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雖然說我是客家人的血脈，給賽夏的日家收養之後，我的精神上當然是賽夏族。換句話來說，我是流著客家人的血，但是也不可以避開說，我的血脈是不是客家人，我就沒有這樣分啦。

年輕時日繁雄曾經在新竹，從事木雕藝術品外銷日本的工作，也因此累積不少的相關經驗。退休後，有空就做做賽夏族的傳統工藝品，打發打發時間，也能為族裡的文化傳承盡一分心力。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我的族群很少人做了，這種東西做起來，會保存的人，也已用了好幾代都還在。再來就教些年輕人做，以後就不會斷層掉。

<今天是大年３０，今天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要過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除夕這天，多數的族人都回家了，身為長老的日繁雄舉行簡單的祭祖儀式。不過絲毫感受不到原民味，因為祖先牌位跟漢人一樣，供桌上的祭品，更是有著客家人的傳統，雞肉 魚肉 魷魚等等，都是整隻的。

[賽夏族長老
日繁雄]
這幾十年來，開始換中華民國以後，就跟這些(客家)這樣拜了，三大節都有拜。這是完全學到我們客家人的風俗了，因為住這邊來說，就跟這些客家人 全部都一樣了。

<迎接新的事物 主啊>

日繁雄家族，就是原住民與客家文化兼容並蓄的寫照。台灣原住民重要的信仰是基督教，日繁雄也沒有因為拿香拜祖先而不上教堂。不是很大的空間裡，聖歌一首接一首，族人也在這個時候，和上帝最接近。

<救我們脫離凶惡，因為國度全憑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櫻花盛開，霧氣在山間綠意中蔓延，大年初一，日繁雄帶著兩個孫子到族人家走春拜年。

或許族人的家裡，過年氣氛不是很濃，但彼此閒話家常，卻在這個時候更顯溫馨。
在南庄，像日繁雄家族這樣，擁有原客融合文化的還很多，表現出來的不只是過年而已，甚至賽夏族的語言裡，都找得到客家元素。

[賽夏族民俗文物館
館長 潘秋榮]
賽夏的語言裡面，有非常多的客家外來語。我們講過去的煤油燈，還沒有電燈的時候有煤油燈，同時也是賽夏族叫做%神明的一個替代象徵的東西，我們叫samiyan，samiyan就是，大概是客家話神明這種轉音，我們叫samiyan，就變成我們神明的意思了，過去我們是講煤油燈，那是因為煤油燈大概在過去，神桌上會出現，它就變成象徵性的東西。

有些時候，文化常常是多數 強勢的延伸，但在南庄即使不是過年，日常生活中，就已經有著原住民和客家，微妙又和諧的融合。

[賽夏族民俗文物館
館長 潘秋榮]
(南庄)既有客家人也有賽夏族，也有少部分的泰雅族，在這個時候就是三方，就會用比較和平理性的態度，為什麼，它是一種大概是種，力量均衡的一種表現，所以沒有一個族群，就算客家人人比較多，比較佔多數，他也不會用強勢的作為%來跟別的地方(族群)相處，因為在民族的成分來講，有很多是已經是，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從日常生活到重大節慶，原住民與客家文化，沒有距離和界線，彼此欣賞 學習 感染著對方，這或許就是最美，也難能可貴的南庄原客文化。

採訪/撰稿 羅弘昇
攝影/剪輯 洪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