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雲林縣是農業大縣，畜牧業發展一樣傲人，是全國養豬第一大縣。但是在創造產值的同時，是否犧牲了原本的好山好水？崙背、二崙的八角亭大排，原本是一條清澈溪流，在經年累月的畜牧廢水汙染下，現在被稱為像毛筆水的「雲林黑河」，連農民最怕的福壽螺都沒有辦法在這條河生存下去，豬糞尿臭味更是讓鄉民忍無可忍，他們發起反臭護鄉自救會，卻也難免與養豬業者之間有些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鄉親希望政府單位擔起責任，希望能夠把乾淨的溪流找回來。
這個還不算臭，今天剛好有下雨，今天如果很熱，可能站在這裡的人，可能會有很多人吐，２４小時都這樣。

雲林縣環保局會勘，拍照存證的這天，正好下雨，又有點風，沖散了些原本凝結在空氣中的臭味，但這點雨水，對嚴重污染的陳年黑河來說，起不了什麼作用，排水溝文風不動，充滿各種異味，忍無可忍的鄉民，組成了反臭護鄉自救會，透過社群網站號召群情激憤。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廖信彥]
下一次就不是在這裡開記者會，我要帶一桶豬屎尿，倒在縣政府前面，讓它開罰單，它如果，倒下去它就開我罰單，那我們這２０幾年(的臭)，它要怎麼給我們交代。
拒絕豬屎尿，改善黑龍江。

雲林黑河，就是這條八角亭大排，對老一輩和青壯年來說，它充滿了孩童時期的美好記憶，三十年前，崙背、二崙一帶，最大的游泳池就是這裡。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李謀陽]
７０年前，以前這條溝可以捉魚，可以摸蛤蜊，可以到處撈魚等，很乾淨，所以現在變黑漆漆的。現在的水黑得像那種的，我們要寫字的那種毛筆磨墨的那種，那種的水。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李志聰]
最大盛況的時候，有將近一、兩百人，我們全部都在這邊游泳。不要說什麼啦，現在不要說河裡面沒有生物，連金寶螺(福壽螺)，金寶螺都沒有辦法活了，你看，怎麼會污染成這樣子，沒有人管嗎。

連在台灣幾乎沒有天敵的福壽螺都活不了，那是多惡劣的環境，這麼臭了二十多年，鄉民終於忍無可忍的事件源頭，是崙背東興國小學生，紛紛在作文週記裡寫到，空氣中飄散養豬場的臭味，不但家裡臭、學校臭，蔓延到崙背街上也臭，鄉民驚覺，再這樣下去不行。

[崙背鄉水尾村 村長
廖俊發]
本來都是惡臭，如果你吹南風的話，住北邊的就很臭，吹北風就是南邊村庄裡面的很臭，有時候東風，早上連學校都會臭啊，這個問題就是說，希望有相關單位能來整治，尤其你，變成這邊都三不管地帶，沒人管，垃圾也會增加，不只是黑河。

雲林縣主要灌溉水源，北部為濁水溪水系分支，包括新、舊虎尾溪最重要的區域排水==cg in==其中之一就是八角亭大排，它主要流經二崙鄉和崙背鄉，最後從麥寮鄉匯入濁水溪出海，全長約１５.７公里==cg out==在地耆老說，以前生活環境非常好，自從工商業發達起來，人口外移，這裡變成畜牧業的天堂農民的地獄。

[崙背鄉 耆老
李明慶]
五十年前的生活，大家都不是很好，然後我們台灣因為農民要拚生存，家家戶戶都在，牲畜啦，鵝、鴨啦，雞、鴨、牛都在養。那我們養了，然後我們台灣的一些工廠，有皮件等的工作可以賺錢，所以那些，過去做的那些農事就都放下來，乾脆去做工。

[雲林縣環保局 祕書
沈淑妧]
目前雲林縣的一個養豬，大概有１４０萬頭。那八角亭大排，那它主要的，也是流經我們，就是二崙、崙背這個地方，所以它相對承受的一個污染物也比較多一點。

雲林縣現在是全台養豬第一大縣，除了斗六和麥寮等地有養豬大廠集中專區，在崙背和二崙，多半是中小型養豬場，單單是在八角亭大排流域旁，就有１３４家。

[雲林縣環保局 祕書
沈淑妧]
八角亭大排，大概有，大概有十五萬頭的豬，大概有兩千多頭的一個牛，那大概有一萬多(戶)的生活污水，那以污染源來講的時候，那我們的畜牧廢水，是占比較高的一個比率，大概可以說是９０％。

[雲林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張子見]
很多養豬戶，它事實上都是中小型規模的，沒有那麼大，而且是很分散，它還是用過去那種傳統的養豬的方法，那再加上雲林可能民風比較純樸，如果在其他縣市，可能大家都會非常強力地，去驅趕這些製造臭味的這些養豬場，但是雲林人，非常重視那個，親戚、朋友、;鄰居之間的那個關係。

民風純樸的崙背鄉下，農民忍耐到極限才爆發，他們也了解養豬業對雲林經濟有貢獻，他們反對的是偷排、污染和惡臭。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李志聰]
村裡面養豬戶那麼多，講實話，他們在他們私人土地要做什麼，我們沒有權可以去干涉，但問題你造成污染了，為什麼我們現在整個，整個民意都起來了，為什麼我們現在要反臭，因為真的是太臭了，因為臭到我們家裡面，連房間裡面都很臭。

[崙背鄉 鄉民代表
李日存]
現在有些抗議，我是希望說養豬戶應該要體諒，因為如果沒有稍微突顯問題出來一下的話，政府也不理養豬戶也不理。有沒有照規矩來他們心裡有數。

養豬戶也有話要說，二崙養豬聯誼會會長廖芳毅，是在地人，他說早年養豬確實沒有經過化糞池，直接排放，但從民國９０年後，他就按照法令規章去做從減量用水、飼料添加酵素除臭，到化糞去污設備，而他的住家就在養豬場旁。

[二崙養豬聯誼會 會長
廖芳毅]
我們住在這裡養豬已經差不多２７、２８年，說起來也很久了。逐漸地，我們，我們其實，我們此後排出去，我們自己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為我們是在地人，也是我們自己的環境。

說起來像我們後面有水在儲水，地板會比較乾淨，也比較不會臭啦，比較不會有這樣的臭味在啦。

廖芳毅認為，整體來說，大部分養豬業者都願意照規矩，做但難免有人鑽漏洞，面對鄉民對養豬業者的反彈，他們心中忿忿不平，鄉民也相信，在地人養豬不致亂來，但不相信每個養豬場都有照規矩做。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廖信彥]
欸，人家養殖戶說，我們也是有用我們的化糞池，花了幾千萬元的，政府出一半、我出一半，欸，奇怪了，我們排水，你們檢舉我們是在檢舉什麼，更誇張的，跟中華民國環保署檢舉，第二天來說，欸，人家養殖戶衝到、他殺到你家去，那這整個國家就爛掉了嘛。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李志聰]
我們現在造成說，我們現在跟養豬戶的對立，其實我們也不願意，講實話我們不願意啊，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在哪邊，誰去規範這些養豬戶的。

最直接的對立，就是崙背鄉民曾經打電話，直接向中央的環保署檢舉，第二天，居然有養豬業者直接找上檢舉人，引發鄉民憤怒，懷疑有人洩密，雲林縣環保局澄清，嚴格要求稽查人員保密。

[雲林縣環保局 祕書
沈淑妧]
那針對破壞環境的這樣子的一個不法業者，那我們環保局一定就是嚴懲，沒有其他的可言，那針對我們的環保稽查人員，那我們對稽查人員的要求就是，第一個，針對陳情報案的一個人員一定是要保密的，那如果有洩密的行為，那我們就是一定嚴處。

[雲林縣環保聯盟 理事長
張子見]
根源的問題還是在，整體土地規化跟法令的問題。稽核當然要去稽核，但很多稽核員他面臨到一個問題就是說，他去稽核之後，可能他的長官叫他不要那麼認真處理，或是說他馬上受到這個，縣議員的很大很大的壓力，因為在雲林，養豬這一塊是牽涉到非常多的人的生計。

雲林環盟理事長張子見點破，環保稽查人員只有十幾位，全縣列管的工業及畜牧業卻有一千七百多家，人力嚴重不足，而且這些稽查員都是約聘雇人員，地方縣市層級的雲林縣環保局，還得去面對一個龐大的六輕。投訴無門的農民則更加充滿無力感，連河川被污染到這個地步，還等不到政府管理權責單位出面。

[雲林縣水利處 處長
許宏博]
堤防是我們要管的，那個叫水利構造物。它污水不應該排進去，等於是它，我是受害者，你那麼髒的水，照理說是要，農業處會輔導說，你做，主要是畜牧場，畜牧場本來你一個事業單位，你污水一定要經過一定的污水處理之後，才可以排出去。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廖信彥]
你就是要向我們抽稅的時候存在，我們要求生存，要種一些小菜，存在，污染，你不存在。這個不是它管的那個不是它管的那個也不是它管的。

八角亭大排是縣管河川，但雲林縣水利處認為，自己也是受害者，因為農業處要輔導畜牧場，環保局要加強緝查，水利處負責的是治理河川，各管各的結果就是，明明有一個政府，卻沒有辦法整合管理

[二崙養豬聯誼會 會長
廖芳毅]
污水的問題，其實困擾全國的養豬，不是說(只有)少部分，因為這問題很久，我們做業者的盡量把它改善好，說起來最重要的，我們縣政府的環保局，也很推廣，也很關心，現在有沼渣、沼液、肥水再利用。

[雲林縣環保局 祕書
沈淑妧]
環保署它有一個法令，就是我們的業者，它可以來申請沼渣、沼液、農地肥分使用，那這個只要申請通過，那它就可以把這些沼渣、沼液，不管是全量的或者是部分的，那它就可以回歸到我們的一個農地上。今年在１０６年，我們希望推動我們的業者能夠來申請。

畜牧廢水造成污染，養豬業者固然有責任，根本的問題在於，政府是否有政策輔導，減少畜牧業者與民眾之間的對立，而純樸的鄉民，也不是要無限上綱，只要環境改善，有好的政策，看見成效。

[崙背鄉 鄉民代表
李日存] 當然這是三十年前到現在，一下子要改，我想沒這麼快，(但)有一個開始，大家就是互相，不要造成一個對立希望說，大家出來講(清楚)，用一年、兩年、三年的時間也沒關係。

[崙背反臭護鄉自救會 成員
廖信彥]
人家說，宗旨和目標，如果是對的，雖千萬人吾往矣，對不對，我們想要的，是把我們孩童時代，可以游泳的地方找回來，把魚類找回來，我們的目標不是說，叫你不要養豬，叫你不要養牛。

自己的家鄉自己救，鄉民希望找回童年純樸農村模樣，空氣中有著青草香，但也夾雜著淡淡的豬寮氣味， 大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意見，也許還會有覺得很親切、很光榮，這就是養豬大縣，只是忍受豬糞臭味又說不得，沒人理會，那麼如何告訴別人，台灣的農村有多迷人。

採訪/撰稿 鍾雄秀
攝影/剪輯 洪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