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台灣最近三年遇到兩次乾旱，今年到四月中為止，降雨量只有去年同期的四成，從四月五日起，從新北市到高雄市，全台有八縣市進入一階限水，也就是夜間減壓供水，因為擔心民生與工業用水不足，經濟部與農委會共同決定，在北部的桃竹苗地區，實施一期稻作「自主」休耕！除了原本每公頃四萬五千元的休耕獎勵金，還有水利署的節水獎勵金兩萬五千元。然而，由於宣布時機太晚，承租或代耕的農民多半已整地準備插秧，不耕就得認賠，耕嘛，就要把獎勵金補貼給地主，怎麼算都虧，甚至比前年、１０４年的全面休耕損失更大！農民無奈：為什麼每逢乾旱，農業就是最先被犧牲？
遊客歡喜地登上太陽能遊艇，一覽湖光山色，這裡是苗栗明德水庫，近年來積極推動低碳休閒旅遊，不過從去年入冬以來，降雨減少，水庫水量明顯降低，沿岸基石裸露，去年是豐水年，蓄水接近百分之百時，水位是這裡，今年到四月，水庫的蓄水量常態性地，低於５０％，水位只到這裡，

[水利署 副署長
王藝峰]
今年的冬雨降得比較少，從一月到現在為止，大概是往年，歷年平均的四成，那因此，我們在今年過完年以後就陸續啟動了相關的這個，旱災的緊急應變措施。

台灣的天候型態，降雨集中夏季，每年１２月過後就進入枯水期，依賴水庫供水，北部地區水庫，除了新山水庫與翡翠水庫蓄水量有八成以上，包括石門水庫與寶二水庫，都在四成五左右，南部的曾文水庫甚至面臨三成保衛戰，因此目前全台有新北市、桃園市、新竹縣市、嘉義市、嘉義縣、台南市、高雄市等八縣市，進入第一階段限水，水利署的目標是，五月底前不進入影響民生用水的第三階段限水。

[水利署副署長
王藝峰]
台灣大概有主要的降雨，大概來自於幾波，在北部地區，在東北季風會帶來冬雨，然後以及春雨，然後接下來就是我們會期待那個，五、六月的梅雨，那梅雨過後就是進入我們夏季，夏季大概有兩種降雨型態，一種是午後雷陣雨，那另外一種就是颱風！

[農糧署糧食產業組 組長
林傳琦]
那在水情不理想的一個情況底下，那我們在思考說，怎麼去避免我們的農作受到缺水的一個影響，那所以我們在跟經濟部水利署的一個溝通的過程裡面，我們提出了一個所謂的節水獎勵的措施==ns==

為了避免桃竹苗一期稻作灌溉，受到減少供水影響，農委會二月二十四日公告，鼓勵農民第一期自主休耕，第二期再種水稻或轉作其他雜糧，除了原有的每公頃四萬五千元休耕補助，另由水利署提供兩萬五千元節水獎勵金，總共有七萬元，不少農民認為，宣布時機太晚！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吳永松]
往年我們的作業，作業是過年前我們先整地，處理草，今年，今年來講，它的政策，政策一開始不下來，(水利署與農委會)它推給它，它(農委會)推給它(水利署)，那邊說不是它的問題，這邊說也不是它的問題，你要嘛你就停水，停水，水停了，大家就不要做==ns==

農民吳永松是小地主大專業農，在新屋耕了２５公頃，一般來說，春節過後，農民趕著春耕，二月過後整地，準備插秧，今年卻在最農忙的二月間才宣布自主休耕，農民要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ns==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吳永松]
像１０４年的時候，你停灌，大家都不用做，沒事情嘛！沒出問題嘛！結果(今年)我們正好要(插秧)工作的一個月，二月，全部停在那裡，等你們的消息，等政府的消息，全沒消息！農糧署推給水利，水利推給農糧，大家推給政府，結果呢，受罪的是誰？就是農民。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莊育來]
宣布的時候我們前置作業，全部做下去了，整地、育苗，全部做下去了，那個一甲差不多要，要差不多２.６萬元以上，現在它，它這政策，它又不早點宣布，你如果早一點宣布，我們的前置作業就不會，不會做下去==ns==

莊育來也是大專業農，加上代耕，在新屋耕作總面積達五十公頃，由於前一年的二期作多半休耕，一期作從整地開始，平均一甲地的前置作業要兩、三萬元，五十公頃就要上百萬元，政府愈晚宣布休耕，農民損失愈大！

[水利署 副署長
王藝峰]
以今年的情況來講，對水利署是一個兩難的局面，因為如果我們是發生像１０４年的時候，那種非常枯水的狀況，我們會很早就下決定來進行節水的措施。

[農糧署糧食產業組 組長
林傳琦]
這是一個，由農民可以去自主選擇的一個休耕方式，那其實我們還是希望農友，你要去衡酌你目前的一個整體的一個狀況，到底適不適合這個時間點來辦休耕，而不是說只是，單獨地去配合所謂的節水獎勵==ns==

水利單位考慮的是風險，農政單位則是讓農民自己選擇休耕與否，問題是，節水獎勵的補助對象是地主，並不是大專業農或代耕業者，想耕作的農民認為，這個結果只是讓農地閒置，地主有錢，他們卻只能喝西北風！為了要能繼續耕作，大專業農除了要吸收每公頃四萬五千元的休耕補助，還得補貼節水獎勵金，好讓地主同意，一公頃金額從一萬到兩萬五千元不等。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吳永松]
你怎麼補也補不到我們身上，再怎麼補也補到那些不用農作的，我們做得要死的人有補半毛錢嗎？沒有！結果成本愈來愈高。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莊育來]
現在這兩萬五千, 現在一定是給地主嘛，不可能說給我們代耕業者嘛，我們代耕業者來講，為了這兩萬五千元來講，我們要耕他的田，又要負擔兩萬五千元的租金下去，那一甲地來講，一甲地來講，只能賺，才賺三萬多元，我們現在被搞得，被租金加兩萬五千元上去，那等於我們白做了。

桃園新屋是北台灣最大的米鄉，有登記種稻的面積，就有２２３５公頃，今年總共有３２６公頃辦理休耕，大約占一成五左右，而莊育來耕種的五十公頃當中，高達八成、四十公頃是「口頭約」，也就是說有書面的委託經營或代耕協議，這次有八公頃的口頭約地主，決定自主休耕，因此平均一公頃前置作業投入的兩、三萬元，八公頃總共二十幾萬元，全部付諸流水，農糧署認為，目前政府很難去介入口頭約，主張權利是誰的==ns==

[農糧署糧食產業組 組長
林傳琦]
沒有人有辦法去介入，去幫忙地主或是說，你的這個大專業農，去證明說，這塊地的確是由大專業農來耕作。我們也碰到過這樣子的狀況啦，即使是地主，他用口頭約給大專業農來從事農業耕作，那你說它是租給大專業農嗎？地主會覺得說，沒有！我只是委託他來幫我做勞務，做農事的服務工作，他只幫他做，做整個田間管理的一部分。

[苗栗頭份育苗業者
廖金蓮]
這個休耕政策，因為它來的傳單，沒有明確地說，哪一類農民可以休耕，它如果是持分的不行，但是到最後，我的苗已經賣到桃園，賣到屏東去了，他(農民)現在才說要插秧，我也沒有秧苗可以賣他了啊！

政策不明確，受到影響的，不只是大專業農和代耕業者，還有育苗業者，苗栗頭份種了３００多公頃水稻，有五家立案的育苗業者，另外還有兩家未立案！育苗業者抱怨，缺水不是突發性的，宣布休耕卻這麼突然！

[苗栗頭份代耕業者
李智星]
你浸種，你一月底開始就浸種了，浸種到二月底，已經齊了，二月二十日己經完畢了，浸種已經是完畢了，然後才是，後面才是我們翻箱(第二次浸種)。不要突然宣布，突然宣布，我們這些會措手不及啊！

[苗栗頭份育苗業者
廖金蓮]
三年遇到兩次休耕，這個實在要心臟很強的人才受得了，但是這個水稻為什麼每次有損失，我們就是補償最少的？這是應該要檢討的地方！你所有的(農產品)水梨、柑橘為什麼補助這麼多，就只有水稻補助最少！

[農糧署糧食產業組 組長
林傳琦]
那在今年的公布的時間點，的確我們d 很多的育苗業者它的已經接單了，那也做了這些育苗的準備工作，那可能會對他們的確有一些損失，那這個部分在農委會這邊其實已經針對育苗業者，那去擬定了所謂的補償方案。每箱補助補償３０元，那每公頃補助補償２５０箱，那一公頃其實換算出來，最高就可以補償到７５００元。

南華大學講座教授陳世雄認為，獎勵休耕制度，是２００２年時急著加入WTO，比照日本進口８％稻米的錯誤政策！為何水資源缺乏？是因為管理不善。

[南華大學 講座教授
陳世雄]
很重要的就是說，水土保持沒有做好，我們的水庫淤積，所以儲水量愈來愈少，那這是第一個，第二個很重要就是說，我們的政策是劫貧濟富。

[台灣農村陣線聯盟 成員
吳音寧]
因為你有一個休耕的政策在最上位主導，然後你在這個政策下面，才去就這些細節上的調整，或者是細節上的因應，其實應該要回過頭來真正去檢視說，為何要訂定這個休耕政策？因為要確保這些工業，它使用的用水有一個基本的無虞。

另外一個層次是，農業休耕的目的，是為了讓工業有水可用。從三月到四月間，因為桃竹苗辦理水稻自主休耕，大約節水兩成。水利署認為，若非節水獎勵政策，台灣的工業，五月底會有很大的風險。

[水利署 副署長
王藝峰]
以我們政府來講，我們不能冒這樣一個風險，畢竟桃園跟新竹地區，是我們台灣最重要的工業生產的重鎮，肩負著我們國家經濟的命脈，所以我們一定會用最謹慎的態度來審慎應對。

[桃園市水務局 局長
劉振宇]
分界基本上就是說，它是有兩條大圳，一個是這個桃園大圳，一個是這個石門大圳，那都是從石門水庫這邊放水下來的，在這石門水庫在這邊。

劉振宇是台大生物環境工程系教授，借調到桃園市擔任水務局長，他認為缺水時，可以更宏觀來看水資源運用。以桃園為例，陂塘水無法供應民生，卻可引用灌溉，至少還可以再撐兩個月！另外農田水利會功能可以調整，甚至是併入水利署。

[桃園市水務局 局長
劉振宇]
一旦就是說，你要覺得就是這個有這個缺水的這個壓力的話，那你要就你目前有的這些水源要盡量更有效的一個調度，那舉例來講，我們桃園的這個陂塘，兩千多口的陂塘，那這陂塘裡面所儲的這個水超過五千萬噸，五千萬噸這個數字就等於四分之一個石門水庫。

[南華大學 講座教授
陳世雄]
我們都知道台灣一年，我們用掉的水是２００億公噸，那２００億公噸的水裡頭，有３０％是靠地下水，地下水的７０％要靠什麼？靠水稻田涵養，那我們休耕的結果呢？就是，這些水不見了，所以我們一年大概少掉的水就是２１％。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吳永松]
以往，以我們農民的經驗，只要放水、種田，自然就會下雨，而不是放任，放任它休耕，你地層根本沒有水氣，怎麼會有雲呢？怎麼會有水蒸氣呢？它怎麼會下雨呢？永遠你調節不過來嘛，地層的水終究會一直下陷，你再來的水，會更浪費==ns==

水田涵養土地，讓小區域環境降溫又補充地下水，農民認為，放水種田是對大自然的一種回饋投資，休耕徒讓土地更乾旱，未來終究要加倍奉還！

[農糧署糧食產業組 組長
林傳琦]
我們也一直在思考說，在整個後續的農業政策裡面怎麼去引導，在現有的農地裡面，它可以一部分來種植所謂的，需水量比較低的作物，那特別是，國內目前的稻作生產其實屬於，生產過剩的一個狀態底下。

[台灣農村陣線聯盟 成員
吳音寧]
如果長期以來，我們的政府的施政的作為，不是農委會哦，而是一個，整個中華民國的政府的施政的這個思維裡面，都是還是延續犧牲農業，這樣一個基本的概念的話，那這個問題永遠不能解決。

[桃園市新屋區 農民
吳永松]
如果以這種模式操作的話，一年只有比一年差，往年我們可能十年碰到一次乾旱，現在縮短成兩年一次乾旱，再來呢，年年都乾旱，不信等著看！

休耕問題的根源還是：我們怎麼看農業與農地的價值，還是生命循環的根本嗎？工業固然很重要，農業就不重要嗎？我們是要讓農地永續，細水長流？還是要讓它永遠解不了渴，然後再花加倍代價，讓農地再豐沛？

採訪/撰稿 鍾雄秀
攝影/剪輯 洪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