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新聞雜誌HAKKAWEEKLY

雪山隧道通車十年了，對宜蘭礁溪和新北市坪林兩個地區造成截然不同的影響，礁溪從原來的恬靜小鎮，變成了人潮擁擠的泡湯勝地，為了賺取觀光財，當地人得讓出原本的生活空間，龐大的商機也引來了投資客和財團，大型社區和觀光飯店的建案，成了礁溪不能承受之重。相反的，過去車水馬龍的北宜公路，成了寂寞公路，原來熙熙攘攘的坪林街道，在雪隧通車的頭幾年，門可羅雀，來客數下滑到只剩一到兩成，商家能走的都走了，但在地產業卻走不開，再加上是水源特定保護區，先天上就已經有發展限制。但這看似劣勢也成了轉型的優勢，人少了，好山好水也得以保留，經過了三年黑暗期，打破了人潮就是錢潮的迷思，找到自己的特色，也漸漸找回了流失的客源。
藍天白雲，群山環繞，溪水嘩啦啦流過，有人撐著傘輕鬆地坐在水邊泡腳，有人乾脆涉水而過，享受清涼。這是礁溪溫泉區外圍得子口溪的風景，仍保留著記憶中礁溪小鎮的優閒。
而在六公里外的礁溪重劃區，一樣的藍天下，好幾處建案正在施工，大型吊車手臂聳立在大樓頂端，工地裡傳來急促的釘槍聲，聲聲催促著新大樓的進度。十年前雪隧開通之後，礁溪交通便利了，湧入了大批人潮，人潮帶來錢潮，錢潮帶來開發潮，繁榮了地方，也讓小鎮失去了往日的風貌。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 總幹事
王 熏]
我們礁溪鄉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溫泉，只有我們這個溫泉區才有溫泉，那所以我們這個溫泉區其實它的範圍不是很大，它大概只有一點多平方公里而已，雪隧開通以後，因為台北人來，來這邊開發，加上我們政府也獎勵說，開發大的面積的土地，我們這裡就變成有很多大型的建案，大飯店，或是大的社區住宅。

[礁溪觀光產業發展所 所長
黃偉倫]
以開通前跟開通後來說，開通前，我們在觀光旅館，旅館，還有民宿的一個登記的部分，大概有一百家左右，在開通後的今年，那我們以去年底的一個時間點做一個資料的一個收集，大概有２３０家左右，它的成長是１.３倍，所以雪隧的開通，對於我們礁溪的一些觀光業產業來講，其實它帶動了很多的一些觀光經濟。

礁溪溫泉區的街道，一眼望去是各式的溫泉飯店招牌，過去泡湯是礁溪常民生活的一部分，現在成了熱賣商品。觀光經濟帶來了財富，創造了就業機會，但也墊高了生活成本，親民小吃漲價了，暴增的「假日縣民」度假人口，炒高了房價，小鎮環境大翻轉。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 總幹事
王 熏]
我們非常靠近山，那每家每戶一出門都可以看到山，現在，那個山變成就是，在夾縫裡才有山，整個山的形狀都，已經都不完整了。

[礁溪觀光產業發展所 所長
黃偉倫]
經過這十年的開發，在地的一些在地經濟，其實已經有滿大的一個變革，包括，土地的一些漲幅，是不是在地民眾能不能接受的部分，那還有一些在地小吃的一些價格，從在地價格變成了一個觀光價格，因為它地價的那些上漲，造成了整個礁溪的地貌的一個改變，那礁溪的地貌改變，它的天際線，其實受到很大的影響，因為高樓的聳立，那跟以前比較純樸的環境是有落差的。

聳立的高樓讓礁溪失去的不只是天際線，不斷攀升的房價也讓在地人買不起家鄉的房子。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 總幹事
王 熏]
那個地坪的那個價格也是翻倍，本來就是說，我們縣政府在湯圍溝公園，就是這一條湯圍溝的那個九號旁邊的土地，它本來是，大概是四十萬，因為它靠近路邊價格比較好是四十萬，然後接下來就，再過兩年就炒成一百萬，然後現在都一百萬以上，所以這個，這個中間，才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土地就可以這樣翻倍起來。

十年不斷的「新建動工」，早已礁溪讓超限開發了，但利字當前，任誰也擋不住，這些年遠雄也積極地要在礁溪得子口溪旁的完整土地上，分割興建為兩座飯店，以「化整為二」的方式規避環評，引起地方的不安。

[礁溪鄉 鄉民
孫博萮]
它就是距離我們的得子口溪的上游是非常非常近的，它離河邊可能只有幾十公尺的距離，那對於，譬如說你這個飯店的量體，它到時候所產生的一些污水，或者是一些其他污染，它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個土石流潛勢地區，那我們今天在這個位置上面，那它會不會因為對於環境的擾動，以致對於這個土石流潛勢地區，讓它這個地質之類會更不穩定。

[礁溪觀光產業發展所 所長
黃偉倫]
遠雄的所在地，它的下方是行水區，它的上方曾經有過土石流的一個狀態，那如果它在這麼大的一個量體的一個開發上，我們是希望說它做好它的，如果在合法的前提下，它做它好的水土保持，那在後續的開發完成之後，它針對它的溫泉的控管，用透明化，因為這個會涉及到整個礁溪鄉，溫泉是最重要的命脈。

遠雄建案並不是特例，長期欠缺周全檢討的開發案，以倍數成長。觀光飯店一座座在礁溪溫泉區拔地而起，礁溪溫泉文化協會總幹事王薰憂心地表示，觀光發展雖然炒熱了地方經濟，卻也讓礁溪的溫泉命脈「退燒」。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 總幹事
王 熏]
它的量也就是這樣子啊，那你原來的人用這些量，那以後又多了好幾倍的人，來用，還是一樣的量，那所以這樣子我們就會感覺說，溫泉不夠啊。

[宜蘭縣 縣長
林聰賢]
礁溪，因為它緊鄰大台北，而且是，雪隧下來以後，第一個到的一個觀光小鎮，那它現在呢，也變成是全台灣，觀光飯店的一級戰區，最近的晶華系統，陸續的開幕，後面還有艾美酒店等等，包括遠東，遠東的這種，這個公司也正在規畫，包括像遠雄也在這個礁溪來蓋飯店，目前，開始有做一些這個緊縮的策略，包括未來，新的這樣的一個水權。

除了從溫泉水管制下手，礁溪鎮公所開始結合地方產業和文化，讓礁溪的觀光更多元，避免竭澤而漁。

[礁溪觀光產業發展所 所長
黃偉倫]
現在慢慢地在把以前傳統文化的區塊，慢慢再做一個行銷，跟一個曝光，剛剛有提到了，二龍競渡的部分，那在端午節我們做了相關的行銷，我們今年已經開始試辦，就是說，來到礁溪，我們由公部門這邊，帶著你們去旅遊我們在地的名勝、古蹟，或者是地方的一些產業。

希望一萬個人來一百次，讓遊客能慢慢地感受在地的傳統和產業。公所希望透過全盤式的建置，來創造在地經濟，也還給在地居民一些生活空間，而非一百萬人只來一次的煙火效應，最後不但沒了遊客，也輸了環境。

週末假日，國道五號道路，台北往來宜蘭的車流來去匆匆。同一時間，過去往來宜蘭的重要幹道北宜公路，卻不再是車水馬龍，成了寂寞公路。

[坪林茶莊業者
王美說]
剛雪隧通車，整個北宜路就沒有車了，全部上高速公路，那客人的感覺，就是有一些老主顧會發現說，整天怎麼店裡都冷清清的，你可以把椅子擺在路中間，坐一個半天也沒人，都不會有車，不會有危險。

一樣是雪山隧道開通，坪林和礁溪就像是情境互換。礁溪的人潮像是潰堤般湧入，蜿蜒曲折的北宜公路上，位於中繼站的坪林，店家不是搬遷就是關門。

[茶葉蛋業者
王淑華]
通車了我們那裡就沒有商機了，我們在那邊也待了一段時間，真的是從，掉到，那個生意掉了九成，幾乎都沒有，那一天根本就是，賣不夠工錢，然後剛好縣政府要徵收，那我們就搬到這個頭城的交流道這邊來這樣。

農業和觀光業是坪林最主要的產業。過去「坐著等都會有客人上門」的坪林，雪隧開通的頭四年，街上不論假日或平日都是空空蕩蕩，人潮驟減到全盛時期的兩成。

[坪林導覽解說員
鐘文元]
雪隧是民國９５年６月１５日通車的，這三年，往後三年，幾乎差不多，沒有人了，以前北宜公路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熙熙攘攘，那後來的三年呢，門前冷落車馬稀。

[坪林茶莊業者
王美說]
客源就是，我跟我公婆一起做的時候就是，遊覽客，那遊覽客的人，你看一車就差不多四十個人，五十個人，一下子最少也有兩部車，最多的時候有十部車，你看，整個店裡都擠滿了客人。

開店做生意的，能出走都離開了，但是坪林全鄉約八成人口不是種茶，就是從事與茶相關「落地生根」的行業。在地產業只得研擬新策略，轉型找回商機。

[坪林茶莊業者
王美說]
坪林是一個休閒的地方，然後找一個比較，看起來比較明亮，比較舒適的地方，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那我發現這些，欸，轉型是對的喔，那我發現說有轉型的人，看到，欸，這家客人這麼多，他就會，欸，一定生意很好，東西一定很好吃，那沒轉型的，黑黑暗暗的，現在很多客人就會發現說，這邊都是茶莊吔，我進去跟你喝杯茶不買茶會不好意思。

客人能坐得久，那是因為雪隧通車之後，除了帶走了坪林的過路客，同時因為坪林是水源區，因此交控中心限制假日一天只放行四千輛.車進入坪林區，這樣雖然限制了來客數，卻也讓坪林保留了好山好水好環境。

[坪林導覽解說員
鐘文元]
坪林全鄉劃為水源特定保護區，因為坪林有一條北勢溪，北勢溪是翡翠水庫的主要汲水口，這個北勢溪呢，它汲水口呢，因為它養活台北縣(新北市)３９０萬人，台北市２７０萬的人，足足是台灣三分之一的人，所以啊，這一條，這一條溪，它從，從６８年５月１日做水庫的時候呢，它就從事於污水的管制。

[坪林區 區長
呂學記(詔安客)]
我們這邊因為水源特定保護區的汲水區，所以全區域都受到保護，特定保護，這是最高規範的，對一個水源特定區，其他的水庫都叫水源保護區，沒有特定兩個字，加了這兩個字以後，這個地方幾乎就被約束整個環境的發展。

因為是水源特定保護區，當地商家無法擴建，外來財團也無法入內投資，石板老屋，傳統雜貨店，坪林老街仍保有百年來坪林人的生活空間。

[坪林區 區長
呂學記(詔安客)]
現在台灣各地方發展的老街啦，或者是其他旅遊觀光環境啦，幾乎是複製型的，重複的，對不對，然後經營者大部分都是外面的人，百分之九十，那得到環境是一個衝擊，製造商機，其實是假象的，是別人賺走了，可是留下我們環境是衝擊的，是負荷的。

[坪林老街業者]
我們老街是因為，大家知道說，喔，這裡有一條老街可以，這樣子很悠哉地走，像我們老街跟那個深坑啊，或者是說那個，那個一般的那些老街是不一樣的，因為它們那些九份啦，它們老街都是很多人，人擠人，那來到我們這邊老街，我都跟客人講，我們老街有一個特色，最大的特色就是怎麼樣，你要靠右走你要靠左走，很棒，都不會相碰。

北勢溪的水嘩啦啦地流過，趁這西南氣流飛來避暑的白鷺鷥，無視戲水遊人，逕自在水面上覓食，來回忙碌地要餵飽巢中的下一代，等待東北季風起，舉家南飛。水面上，遊人輕鬆地泛著舟，順流而下，河面下，魚群忽而成群，下一秒成一縱列地自在優游。因為是水源特定保護區，因為雪隧開通而少了大批的人潮，種種的限制反而讓人和生態，在坪林都有了自己的空間。

[坪林導覽解說
鐘文元]
坪林四季，都有四季變化不一樣啊，就是說春有百花，秋有葉，夏有涼風，冬天不會下雪啊，對不對，而且山清水明茶鄉人親切啊，那你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的變化都會不一樣的，種種的表現出來，所以人就變多了，所以我們就挾著這一點，我們坪林，像我啦，我是感覺會坪林會越來越好。

大雞慢啼，坪林善用環境的優勢，打破人潮就是錢潮的迷思，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客群，度過了雪隧通車的黑暗期，現在遊客慢慢回流了。交通雖然是地方發展的重要因素，但是我們對「發展」的定義，更是永續發展的關鍵。

採訪/撰稿 邱月華
攝影/剪輯 陳靖維
旁白 吳詩禹